蘇清陪着蘇老呆了一天,湛離歡也不走,呆在蘇清房裏看書,或者陪蘇老下棋聊天。
蘇清看了幾個病人,等閑下來時,天已經快黑了。
天色越發陰沉,細小的雪花飄下來,路上行人急色匆匆。
蘇清問紅綢,「桃妮平時也回來這麼晚嗎?」
紅綢道,「桃姐姐不是天天都去,以前十天半月去一次,這段日子到是去的勤了些,不過過了晌午便回來了!」
「快下雪了,我去接接她!綢緞鋪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永和綢緞莊!」
蘇清點頭,拿了一件披風,撐著竹傘出了門。
她走到隔壁街上,一路找過去,果然看到一家叫永和的綢緞莊,此時店門還開着,有兩三個婦人抱着綿綢自裏面出來。
蘇清進去,問夥計道,「有個叫宋桃的姑娘在你們這裏嗎?」
夥計打量了蘇清一眼,忙笑道,「在,在裏面和綉娘一起綉學刺繡呢!我帶你過去!」
「勞煩!」蘇清感激道。
店鋪靠里有一間屏風隔開的房間,推門進去,果然見四五個姑娘正圍着一女子學刺繡,桃妮就坐在靠里的位置上。
看到蘇清,桃妮猛的站了起來,笑道,「蘇清,你怎麼來了?」
其她姑娘也都看過來,見是個小公子,嬌羞低下頭去。
天色昏暗,蘇清總覺得桃妮的笑容里有些異樣的東西,「天黑了,我來接你回家!」
桃妮快步走出來,哎呀一聲,「天都黑了,你看我,光顧著繡花,忘了時辰,爺爺一定着急了吧!」
「是,爺爺問了幾次,外面要下雪了,回家吧!」蘇清笑道。
「好!」桃妮將手裏繡的荷包放回去,和其他人告別。
兩人出了綢緞鋪,蘇清將披風給桃妮穿上,兩人撐著傘往回走。
蘇清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綢緞鋪,問道,「桃妮,你怎麼認識這裏的人?」
「啊?」桃妮一怔,忙道,「是我來買料子,看到裏面有綉娘繡的荷包好看,才跟她一起學。」
她說完立刻又問道,「蘇清,你是不是不願意讓我來?」
「沒有!」蘇清搖頭,「我們都不在家,你一個人總在醫館里也無聊,出來認識幾個朋友也好!不過人心險惡,不管是誰,你都要留幾分警惕。」
「嗯!」桃妮應了一聲,低下頭去。
「蘇清,虎子哥回來了嗎?」桃妮問道。
「我自己回來的!」蘇清淡聲一笑。
「哦!」桃妮有些失望,「虎子哥在那裏好不好?」
「好!韓將軍跟我說,虎子表現一直都很好,很快也許就能升校尉!」
桃妮臉上抿出一抹笑意,「虎子哥真厲害!」
「是!」
兩人說笑着,已經到了醫館,蘇老正在門口等著,看到桃妮笑道,「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桃妮目光心虛的閃爍,訕訕道,「繡的忘了時辰,讓爺爺擔心了!」
「冷不冷?快進屋吧!」
幾人進了大堂,桃妮突然道,「爺爺,蘇清,我看針看的久了頭有些疼,我先上樓睡一會!」
「去吧!」蘇老關切的道,「如果疼的厲害,要跟爺爺說!」
「是!」
「你躺着吧,等下我做好了飯讓紅綢給你端上去!」蘇清道。
桃妮對着她笑了笑,轉身上了樓。
蘇清看着桃妮上樓的背影,眸光微深,她直覺桃妮似乎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她今天刻意去綢緞莊接桃妮,在那裏也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就是個很普通的鋪子。
也許是她想多了!
蘇清深吸了口氣,去廚房做飯,一進後院便看到湛離歡正在劈柴,男人手持板斧,做着最粗魯的活,卻依然一身貴氣。
蘇清走過去,奪過他手裏的斧子,皺眉道,「天黑了,你怎麼還不回去?」
湛離歡鳳眸含笑,又將斧子拿了回去,「我和爺爺說過了,今晚住下了!」
「你要住在這裏?」蘇清驚愕反問。
「對,我想爺爺了,想和爺爺多呆一晚。」男人道。
這樣的理由,蘇清無法反駁。
一直到吃飯,桃妮也沒下來,蘇清端了飯菜上去,見屋子裏黑著燈,桃妮似睡著了。
蘇清以為她累了,將飯菜又端了下來,紅綢道,「等桃姐姐醒了,我會照顧桃姐姐的,公子放心就是!」
「那就麻煩你了!飯菜在廚房爐子上熱著,她什麼時候醒了什麼時候吃!」
蘇清交代完,去後院將流非之前住的屋子收拾出來,點了火爐,準備給湛離歡住。
晚飯的時候蘇老和湛離歡喝了一點酒,蘇老高興,喝了不少,起身時腳步踉蹌,帶了醉意。
蘇清還是第一次見蘇老喝醉,忙扶住蘇老,睨了湛離歡一眼,「怎麼讓爺爺喝了這麼多久?」
湛離歡扶住蘇老另一隻手臂,表情冤枉,「爺爺要喝,難道我能攔著?」
蘇老擺了擺手,聲音已經含糊,「別怪離歡,是我自己高興要喝,你是離歡的兵,怎麼動不動就訓斥主將,誰慣的你毛病?」
蘇清咬了咬下唇,看來蘇老真是喝多了!
湛離歡忙笑道,「是我自己慣的,不怨她!」
蘇清耳根一紅,想要說什麼,又咽了下去。
蘇老聽了這話高興,「那說明,你在乎她,才這麼寵着她!」
蘇清臉紅的更厲害,「爺爺,不要說話了,趕緊睡覺去吧!」
兩人扶著蘇老回房,蘇清打了熱水來給蘇老洗腳,讓湛離歡自己先回去睡覺。
蘇老坐在椅子上,看着蘇清呵呵直笑。
「爺爺今天為什麼這麼高興?」蘇清仰頭溫聲問道。
蘇老慈祥的眼睛裏滿是笑意,「看到二花了,爺爺當然高興!」
「爺爺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蘇清問道。
否則今天看到湛離歡時不會那樣的鎮定。
蘇老半醉的雙目有些恍惚,「是,上次虎子他們回來時,虎子便告訴我了,還讓我勸你離開赤影軍。」
「那爺爺覺得我該離開嗎?」
蘇老搖頭,「不,爺爺相信,離歡會保護你,沒有人比他更在意你了!」
蘇清眸光微動,道,「我在赤影軍可不是因為這個。我幹嘛要別人保護,我自己就可以保護自己!」
「你呀,就是這麼要強!」蘇老輕笑搖頭,「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趕緊去睡吧!」
「嗯,爺爺晚安!」
蘇清將被褥鋪好,看着蘇老睡下,才端著水盆往外走。
倒了水,自己也洗漱后,蘇清回房睡覺。
天色漆黑,屋子裏伸手不見五指,蘇清也沒點燈,直接向著床榻走去。
脫了外袍,掀被躺在床上,蘇清頓時一驚,翻身欲起,卻被男人一把拉進懷裏。
「湛離歡!」黑暗中蘇清瞪着他,用力掙扎。
「別動,等下爺爺該聽到了!」男人聲音低沉悅耳。
「那你馬上回自己房間去!」蘇清微微喘氣道。
「不,我喜歡睡這裏!」
「那我走!」蘇清又開始掙扎。
湛離歡翻身壓在她身上,讓她動彈不得,一雙眸子比夜更幽深,聲音低柔,「清清,我出來時沒帶葯。」
蘇清一怔,「什麼意思?」
「你還沒發現嗎?和你在一起,我失眠的癥狀就會消失,即便不用藥也能入睡。今日出來的匆忙,我沒帶葯,如果你趕我走,我只能一晚上睡不着,你忍心?」
蘇清仔細想了想,似乎真的是這樣,她養傷的那幾日,湛離歡強迫她睡在內室,兩人同床而眠,他睡覺前的確沒再吃助眠的葯,當時她還以為他的失眠之症已經沒有了。
可是這又是什麼道理?
蘇清哂笑,「我從來沒聽過這種事,你這是什麼病?」
男人輕輕吻在她額頭上,聲音帶着一抹嘆息,緩緩道,「相思病!入髓入骨,無藥可救!」
蘇清心頭一震,呼吸似就在這一剎那停止。
兩人半晌都沒說話,湛離歡吻着她的額頭也沒再動,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眉眼上,帶起串串戰慄,曖昧和情愫悄然暗生。
「那你下去!」蘇清輕輕推了推他。
湛離歡翻身到床榻外側,蘇清立刻向著床里靠了靠,側身背對着男人,悶聲道,「看在你今日讓爺爺高興的份上,讓你睡在這裏,但是規矩一點!」
湛離歡似低笑了一聲,將被子給蘇清蓋到肩膀。
外面的雪似是下大了,簌簌落在房頂屋檐,自窗子看去,白茫茫一片。
深冬雪夜,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
床上兩個人靜靜的,然而,似乎誰也沒有睡意。
「清清!」湛離歡靠過去,自少女身後抱住她,聲音輕柔,「下雪了!」
「嗯!」蘇清應了一聲。
「去年下雪的時候,我們也是這樣抱着入眠。」男人呼吸炙熱,「以後都這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