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卡美洛號
海浪染上了渾濁的油漬。
張筱琳的小艇在天色漸暗的傍晚駛出了港灣，緩緩滑入渾濁的海水。
船頭的熟鐵雕像觸手上掛着一盞防風提燈，如同黑暗中的孤星。
她坐在船艉，一手搭著船舷，手指垂到水面，劃過浮在表層的油脂，留下一串漩渦波紋，隨着血浪起伏漂蕩。
「真是野蠻。」她嘟囔著說，清潔一新咒的魔力流轉於指尖，但可惜的是那油膩的污漬並未清洗掉，依然吸附着她的手。
「海獸利維坦的血肉都蘊含着強大的魔力。普通魔法是沒辦法清除的。」坐在船首的皮埃爾先生溫和的說。接着從懷中遞出去一張手帕。
張筱琳接過手帕，擦了擦手指，手帕裝進了口袋。
「財富撬動人心。」皮埃爾先生接着說，「另外，水裏藏着開膛魚和剝皮鰻，這時候正是他們大餐一頓的時候。」
怕我的手指頭被咬掉么？」張筱琳揚了揚腦袋說。
「沒了手指可就握不住魔杖了。」
「你太愛操心了，巴茲爾。」
「我的職責就是在你懶得操心的地方替你操心。」
「就比如剛果的那次?」
「那次——是事出有因！」皮埃爾先生有些激動的說，「我沒想到對方的巫術會突破我的魔法。」
「伱就大方的告訴我，是誰救了你就可以了。」張筱琳戲謔的望着巴茲爾先生，「某人真是沒良心」
「.」皮埃爾先生燥紅了臉，想要開口解釋，可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什麼地方找理由，旋即只能沉默下來。
是的——是他當初學藝不精，但——今時不同往日。
現在他有信心——絕不——絕不拖後腿。
「沒話說了吧！」張筱琳得意的說，身下的船自動行駛着。
她不可能真的遊玩幾天。
從里斯本回來之後的第二天，她和巴茲爾就開始探查起了周圍海域。
根據小鎮居民的提示，許多奇異事情的發生都是晚上才出現的。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大晚上不睡覺在划船的原因。
難道會有人認為他們是在約會嗎？
輕快的說着，前方海域忽然升起了海霧。
不同於其他地方灰白色的霧氣。
面前的霧氣竟呈現出詭異的淡紫色。
「來了！」張筱琳立刻握緊手中的摺扇。
巴茲爾·皮埃爾先生也連忙從懷中抽出魔杖，嚴陣以待。
紫色霧氣很快就將他們掩蓋。
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使人墮落的糜爛腥味，仔細嗅嗅，卻又感覺像是腐敗的花朵，既有香味又有臭味，氣味相互交織十分的複雜。
張筱琳神色一陣恍惚，隨後連忙穩住心神。
她嘗試幻影移形，發現周圍並沒有被設下反幻影移形的魔法，也就是說只要自己想要離開，隨時就能離開，旋即，她稍微有些緊張的心情，便又重新放鬆下來。
巴茲爾·皮埃爾先生也發現了異常，不過當他知道能隨時離開后，便溫和的開了口，「別怕——可能是海獸利維坦死後魔力潰散所形成的霧氣，在一些地方也有這般類似的——例如一些古代魔法遺跡的周圍，因為聚散的魔力使得周圍四季都籠罩着煙霧。」
「誰怕了。」張筱琳倔強的說，「在大明，這種地方隨處可見。長安太學更是建在虛境裏，比這種霧氣防護不知道高到哪去。」
巴茲爾·皮埃爾先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了解這位天才少女。
被譽為百年來最優秀的長安太學畢業生。雖被夫子教導——要謙虛要謹慎，但骨子裏的那種驕傲是依然光彩奪目，這正是她可愛的地方，驕傲、聰明、又有些小邪惡。只要與她相處一段時間，無論男女都會被她的天性所『捕獲』，喜歡上她。
張筱琳的視線投向他的身後，透過那重重迷霧，看見了一艘巨大的船影漸漸浮現。
「那是？」
那是一艘十分老舊的帆船，應該擺在博物館里的中世紀大航海時期的貨輪。
老邁又蠻橫。寬闊的甲板上，數十盞掛燈的微弱火光勾勒出一根根高大的桅杆。
兩根加固的主桅外層塗滿了防水的填縫料，雕刻出的鱗片組成巨蟒的形狀盤繞其上。
木縫處，板結的鹽蓋在月光下泛著銀光。雖然風帆都已收起，但張筱琳知道那些白銀帆布縫製的風帆必定造價不菲。
聯合會在這艘船上是下了血本的。攻城錘一般的船艏雕像是一條毒牙畢露的蟒蛇，鑄造的材料來自妖精們的得意之作，魔法加農炮。
「我都不記得，它原來有那麼大！」
「卡美洛號。」巴茲爾·皮埃爾說，「聯合會竟然把它派來了。」
這是一艘考察船，是聯合會用來探險北極南極，沉沒的亞特蘭蒂斯，南美海底大陸等等傳說中的遺跡所使用的帆船。
十分珍貴，而且僅此一艘，一般情況下，他們根本不捨得用。
因為這艘船傳說是梅林在世時負責督造的，船身上刻印着數不清的古代如尼文，許多已經失傳了，也就是說，如果這艘船稍微出現損壞，現代的巫師是沒辦法修復的。
誰沒事會開着古董到處航行呢？
兩人出神著，忽然甲板上冒出了一個人影。
他冷著臉，正低垂著目光，看着下面的兩個人。
巴茲爾·皮埃爾和張筱琳不動聲色的直接幻影移形，下一刻，便出現在了卡美洛號的甲板上。
「聯合會手冊，你們是一點也沒放在心上。」男人冷冷的說，「也許我該提醒提醒你們前兩次方尖塔引起的戰爭死了多少人？需要我一個個的念出他們的名字嗎？」
「你打不打贏的了我還不一定呢，你都能活下來，我們當然沒問題。」張筱琳打量著甲板上的一切，絲毫沒有把小天狼星的警告放在心上。
「實力？」小天狼星繼續冷著臉，「你是覺得自己能戰勝幾百英尺的泰坦巨人，還是覺得自己能打敗伏地魔？」
「如果你不足夠謹慎，那麼就想想夫子收到你的陣亡通知單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好了，布萊克。」巴茲爾連忙上前打斷了這爭鬥，他們的確不應該大晚上的在海里探查。
眼前畢竟是經歷過兩次方尖塔之災的巫師，是他們的前輩，尊重他，就是在尊重聯合會那些付出了生命才總結出經驗的巫師們。
「我們很抱歉。」他說，「這也是為了工作，我們得到情報，一些異常現象只會在晚上出現。」
「都消消氣，這不沒出現什麼意外嘛。」這時一位體型圓潤，左胳膊都是義肢的年輕男子，笑呵呵的走上前，「好久不見了，張——巴茲爾。」
「溫斯頓！」巴茲爾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在法國魔法部過的還好嗎？要不回來，跟我在聯合會裏搭個伴。」
「你怎麼見人就鼓動人家加入聯合會？」張筱琳也來到了溫斯頓面前，兩人握了握手，「真懷疑你是不是鄧布利多派來的招募官。」
「哈哈——我在法國過的很好。」溫斯頓·諾頓憨厚的笑了，「導師回來了，格林德沃先生也回來了，沒有比這更好的時代了。不過就是和加羅娜、肯特、維克托他們不經常見面，讓人有些遺憾。」
「你們這是在各自的崗位發光發熱。散是漫天星呢。」張筱琳稱讚道。
「為了更偉大的利益。」溫斯頓笑着說。
隨後三人聚在一起說說笑笑起來。
完全沒有將腳下這片危險的海域當回事。
小天狼星依舊沉默著，他冷眼旁觀，對這三人目不關心。
聯合會大抵是真的缺人了。
不是說無人，而是缺少有經驗的穩重的人。
不可否認——他看過面前這些孩子們的資料，最大的也才二十二歲，最小的今年剛滿二十。
他們的確很優秀，非常優秀，從聯合會保留的資料來看，那位來自大明的女巫，在她的履歷自己甚至看見了歐文和赫敏未來的影子。
同樣的天才巫師，掌握著其他巫師夢寐以求，甚至傾盡一世也只能窺探的魔咒。
但——他們卻是根本不明白方尖塔中的恐怖，未曾面對過神祇，無論他人如何描述，僅僅是那蠱惑人心的能力，就遠超大部分人想像。
神對魔法的運用和巫師完全不同，巫師的魔咒是無法和神祇那浩大、深沉、玄妙的作品所比擬的。
祗的作品比最深的海溝，還要更加幽深。
小天狼星沉思著，周圍的海浪敲打着船殼，周圍紫色的霧氣也沒有散去。
哪怕是他瞪大雙眼，甚至透過窺鏡也無法看透這片霧氣。
他只能看見一片汪洋，海水冥冥如墨。
忽然，他聽到了越來越響的聲音，不是船殼的碰撞聲。
是更加沉悶的，像是一萬頭野牛腳踩大地所發出的聲音。
與此同時，周圍的海水越發的洶湧起來，匯聚成一條滾滾向前的海流。
「收帆。」小天狼星大聲疾呼，「開啟天穹。」
其他——大約十幾位巫師一同操控巨輪。
高聳的桅杆像是泄了氣的氣球快速縮小。
接着，從船首和船尾，各有無數木頭像是鋪軌道似的，以一個弧形，為帆船蓋起穹頂。
不一會，船變成了一個橢圓形的繭。
不過裏面的人依然還能看見外面。
穹頂從里往外看，好似是透明的，只是有着淡淡的樹狀條紋。
「真厲害，這是怎樣的魔法？」巴茲爾·皮埃爾驚訝的讚歎著，而其他兩位都在好奇的打量著船身突然生出的結構，想要搞清楚原理。
小天狼星沒空理會他們。
他抬頭凝望着遠方。
周圍淡紫色霧氣已然消散。
船身下的海流獲得了異乎尋常的速度，每分每秒都在增大。
不出五分鐘，目擊所向，所有的海域，海水都變的濁浪滔天。
海水最為洶湧的地方就在距離他們兩三海里處。
通過天穹自帶的遠望功能，所有人都已經注意到了。
那裏的海水分裂成了上千股相互衝撞的水流跌宕起伏，滾滾沸騰。
幾分鐘后那場景又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海面上現在有浮現起大條大條的帶狀泡沫。夾雜着油漬和不知名的魚屍，泡沫帶逐漸的朝着遠處蔓延，最終連成一線。
最終開始呈現出旋渦狀的旋轉運動。
轉眼間，一個大漩渦已經清清楚楚地成型了。
直徑超過了半英里。
那漏斗的內壁是一道光滑閃亮的水牆。
牆面與水面大約成四十五度角。
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飛快地旋轉，並向空中發出一種可怕的聲音，一半像悲鳴，一半像咆哮，連氣勢磅礴的大瀑布也從不曾向蒼天發出過這種哀號。
船身顫動，木板上出現了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古代如尼文，那些熠熠生輝的文字正散發着蓬勃的魔力，共同維持着穩定的魔法。
甲板上，巫師只是覺得一陣強烈的晃動后，接着一切就都平靜下來。有的只是輕微的微顫。
「大漩渦？」巴茲爾·皮埃爾目瞪口呆的望着這存在於鎮民水手口中，類似傳說的旋渦。
早在幾天前他在白天就探查過四周。
周圍不可能存在旋渦的，如果存在那些捕魚船，那些巫師怎麼會不知道具體位置在哪呢？
只有零星的巫師將它當成了傳說。
巴茲爾·皮埃爾幾次追問那些經驗老到，在這裏捕魚幾十年的老巫師，從他們嘴裏獲知，那個傳說中的旋渦似乎是存在於塔斯馬亞道與新西蘭中間的塔斯曼海。
可雙方中間地帶最近距離都超過一千五百公里。
自己想要在短短几天內將這麼大一片海域搜尋完畢，簡直痴心妄想。
更何況——此時，距離他和張筱琳一起駛離塔斯馬尼亞島不過一小時。
魔法小艇速度再快，這段時間也不會行駛超過二十公里。
那只是簡易的魔法驅動普通小艇。沒什麼速度加持，況且他們也沒有目的地，只是約會吧的划船而已。
二十公里！
每日來往的捕魚船那麼多，怎麼可能發現不了呢。
夜晚也是有捕魚船的！
「有些詭異！」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
但巨大的旋渦所裹挾的海流已經無法讓帆船行駛出去了。
「不要慌張！」有巫師大吼一聲，「卡美洛號是梅林大法師留下的造物，它可以在上萬英尺以下的海水裏正常航行，那裏的壓力和破壞力遠遠超過這個旋渦。所以我們不可能會有什麼危險。」
不得不說，他的聲音很有作用。
再知道自己腳下的帆船是如此的堅固后，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而好似是驗證他的話。
此時巨輪已經駛入旋渦，周圍的海水長刀般砍在船身上，但巨輪依然穩定，沒有一絲晃動的意思。
這下——沒人再懷疑梅林的作品的含金量。
小天狼星穩穩心神，他做了萬全之策，帆船上有着數個門鑰匙，那都是維克托精心改造的新產品，比一般隨意施咒的門鑰匙要穩定和強大許多。
鄧布利多甚至將某件神器的複製品安裝在了這條船上。就是有求必應屋裏的那件。
有任何意外發生，他都會帶着所有人、這條船直接回到英國。
此時——心情逐漸穩定下來的眾人帶着交織著的敬畏、恐懼和讚美的心情觀望着四周。
巨輪像是壁虎般，看起來就像是正懸掛在一個又大又深的漏斗內壁表面上。而若不是那光滑的內壁正以驚人的速度在旋轉，若不是它正閃射著亮晶晶的幽光，那水的表面說不定會被誤認為是光滑的烏木。
高天之上，皓月把銀光傾斜進這個巨大的旋渦，光線順着漆黑的渦壁照向深不可測的渦底。
可眾人仍然什麼也看不清。
前方，好似有着一層漆黑的墨包裹着穹頂。
墨水之中一道瑰麗的彩虹，好似傳說中的阿斯加德的彩虹橋般。將要將他們帶些神國。
巨輪一圈又一圈的隨着渦壁旋轉，隨之而來的是令人頭暈目眩的光暈擺動。
環顧四周，眾人發現旋渦里似乎並不只有他們一條船，還有更多的，造型各異來自或是輪渡帆船，或是鋼鐵堡壘，甚至還有木筏的存在。
時間好像在這裏發生了錯亂。
那木筏之上竟有人類存在，他們穿着獸皮獸衣，一副與他們相差幾千年文明史的樣子。
「我覺得情況有些不妙！」溫斯頓·諾姆沉聲道，「我們好像駛入了時間長流之中。」
「我知道。」小天狼星緊皺眉頭，旋即立刻下令，「準備回家。確認這個坐標，我們之後再來。」
說罷船艙里的巫師，立刻揮動魔杖，將一道道指令輸入面前的水晶操作台中。
緊接着，他們的面前浮現出一件金燦燦的漂浮在空中的像是轉經輪一樣的魔法道具。
金色的紋路，以及上面雕刻的銘文，都表明這不是一件歐洲煉金產物。
漂浮在空中的轉經輪，分為三層，上中下，金壁上分別雕刻着，天空，高山，和大地。
以及複雜古代漢字銘文。
「香格里拉？」
張筱琳只是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那件珍寶——崑崙虛的鎮院之寶，大明魔法部認定的遠古神器之一。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