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油屍出不了院子,但不代表外面的人進不來。
這幾夜。
為了誘敵深入家門,鄭淳元院子門一直都沒有關嚴實。
鄰居男主人小心翼翼觀察四周,見屋子裡始終漆黑一團鬆了一口氣。
他將地上昏迷的「人」打橫抱了起來。
屋內客廳。
沈今今等人看到男人起身時,腳步明顯踉蹌了兩步,用盡了全力才將嫁衣油屍抱起,塞進了自己車子的後備箱。
看完戲,她緩緩起身。
「走吧,咱們去坐收漁翁之利。」
第一天夜裡來鄭淳元家。
她便發現隔壁住的那戶人家,屋頂黑氣瀰漫。
只有常年和邪祟打交道的惡人,居住的地方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男鄰居一家,也不是好東西啊!
在嫁衣油屍第一晚來敲門,她一直沒有動靜,就是在等今天晚上。
開車的是鄭淳元。
他們跟著前面的車子,一路朝著黎城偏僻的山裡行駛。
白瑜望著眼前似曾相識的道路,皺眉思索。
在拐過一個彎後,茅塞頓開道,「這條路……再往前開,不就是老太太住的那座山麼!」
鄭淳元早就已經猜到了。
下車前。
沈今今給鄭淳元和白瑜各一個保命符籙,叮囑他們放在心口的位置。
她又回頭看向身側的顧宴硯,知道讓他回去必然不會同意。
掌心貼上他的心口。
沈今今在她親自繪製的契約神印上,注入了她一成靈力。
確保萬無一失後,才和他們一起朝著山上走去。
爬了一會兒。
白瑜便已經氣喘吁吁。
「奇怪,剛才那男的抱油屍都那麼費勁,現在怎麼背著她健步如飛?」
「都看不到影子了,該不會發現我們了吧?」
最初他們還可以看到男鄰居背著油屍費勁爬山的樣子,現在已經看不到他們的影子。
沈今今氣息平穩地看著黑幕下的山影。
他們幾乎是摸黑在爬山。
借著今夜明亮的月光,勉強能看清路。
她望著前方看不見光的盡頭,語速輕緩道,「因為不是他帶油屍,而是油屍在操控他來這。」
沈今今的話,讓白瑜後背毛骨悚然。
他顫聲道,「什麼意思?」
看著遠處林子裡的動靜,她揚了揚嘴角,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手電筒。
「那男的確實會點控屍的本事,可那點本事,可控不住千年油屍。」
鄭淳元瞬間明白了沈今今話裡面的意思。
千年油屍……是故意的。
知道敲不開門,便想法子引他們出來!
他立馬眼神掃視四周林子,注意到了空氣里窸窸窣窣的動靜。
白瑜咽了咽緊張的口水,握緊了手裡防身的武器,語氣稍快,不願相信沈今今的話。
「……所以現在不是我們在追捕千年油屍,而是它在誘捕我們?」
沈今今嗅覺要比尋常人靈敏百倍,能夠感受到空氣里越來越油膩的氣息。
「它來了。」
隨著她話音的落下,沈今今打開手電筒的光,正好對上了上方的黑影。
白瑜「刷」一下彈開,抱住了鄭淳元的胳膊。
「鄭哥,它它它!」
千年油屍!
就站在他們前方的台階上!
看著他們笑!
它的手裡還拖著一條腿,昏迷的男鄰居被他從林子裡拉到這裡,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看到鄭淳元,它全部發白的眼睛都變亮了。
對著鄭淳元柔情喊道,「夫君……」
白瑜雞皮疙瘩掉落一地。
千年油屍的聲音就像被漿糊捂住了嗓子,咕嚕咕嚕咬不清楚字,聽起來黏黏糊糊。
但白瑜還是發現了一個盲點!
他詫異地看著穿著紅色嫁衣的千年油屍,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迷惑。
「它是男的!」
它居然是男的!!!
此時眾人總算近距離看到了千年油屍的臉。
白瑜傻眼了!
他目光呆滯地指著千年油屍道,「它它它!它不是老太太半年前死去的老伴兒嗎!」
山裡的夜風很涼。
外加有這千年的老傢伙在此。
眾人如同赤足站在了冬日的冰山雪地。
渾身凍得瑟瑟發抖。
顧宴硯握住了沈今今的手,溫熱的氣息從他的掌心傳遞到她的肌膚,驅散了心頭的寒意。
千年油屍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鄭淳元的臉上,頂著老太太死去老伴兒的臉,痴情地望著他笑。
「夫君,你總算來尋我了。」
鄭淳元有種被豬油糊住了嗓子的難受感,他身側的白瑜,不悅地看向台階上方。
「老東西,你瞎喊什麼?」
沈今今瞥了一眼略顯激動的白瑜。
後者沒注意到她的眼神,還在瞪千年油屍口無遮攔的嘴。
它沒有理會白瑜,朝著鄭淳元又走了幾步,朝著他伸出手,語氣纏綿又深情不已。
「夫君為何才來,奴家等得你好苦啊!」
沈今今手裡的手電筒照到了它的臉上,它眼角流出來根本不是眼淚,而是油膩的屍油。
它拿著手帕擦了擦眼淚,看著鄭淳元的眼神滿是深情,後者還來不及糾正它的稱呼,就聽到了沈今今接下來刷新他認知的話。
「它已經吞噬過生人了。」
「吞噬過人的千年油屍,就像開了葷的野獸,會沉浸在吞人的快感中,最好不好輕易惹怒它。」
白瑜抱著鄭淳元的胳膊,「那咋的,還讓鄭哥跟他拜堂啊?」
被沈今今手電筒照到的千年油屍無法動彈,在寂靜的山間,痴痴地望著距離它幾步遠的心上人。
早就掐指算過它前世過往的沈今今,在心中嘆息。
又是一個被命運擺布的可憐人。
她點點頭,「也不是不行。」
沈今今扭頭看向一側的鄭淳元說道,「鄭先生最近在為二十年前的一宗「滅門無屍案」苦惱吧?」
後者沉默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自從調到了黎城,他便被分到舊案查新的小組。
多數都是證據不足的陳年舊案。
這起二十年前的案子,全家失蹤,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死亡,卻遲遲找不到屍體。
當年的查案條件有限,如今線索早已湮滅。
到現在為止,他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沈今今繼續說道,「如果我說,和它拜堂,便可以找到那些屍骨,你拜嗎?」
白瑜抓著他胳膊的手緊了緊。
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因為他比誰都要清楚,鄭淳元的心裡裝著探尋真相的正義。
鄭淳元眼藏光芒:「拜!」
千年油屍聽到他這話,眼底瞬間亮了起來。
沈今今晃了晃手裡的手電筒。
千年油屍嘗試著靠近鄭淳元,卻被她定格在原地。
「聽到了嗎?只要你帶我們找到那些被遺棄的屍骨,他就和你拜堂。」
它立馬丟掉了手裡的那條腿。
男鄰居「哐當」一聲,後腦勺重重著地,嘴裡痛出無意識的悶哼。
白瑜看得齜牙咧嘴。
他們跟著千年油屍來到了半山腰,老太太居住的地方。
前些日子。
老太太被鄭淳元送進了醫院。
她的孫女也跟在醫院裡陪著,這裡便沒有人居住。
千年油屍熟門熟路地來到屋子裡,找出了一套和它身上這套配對的婚服,期待地看著鄭淳元。
白瑜欲言又止,但後者沒有遲疑。
鄭淳元快速將衣服套上,盯著千年油屍的眼睛,「先帶我們找到那些消失的屍骨。」
它羞赧地睨了一眼他,理了理身上的嫁衣,略顯僵硬地抓住一旁桌子上的紅綢,隨後期待地看他。
鄭淳元嘴角微抽,握住了另外一邊。
千年油屍沒有動彈,回頭看沈今今,似乎在等待她做什麼。
白瑜和鄭淳元也跟著看她。
風聲瀟瀟。
她站在夜色中,身子單薄,充滿神秘色彩。
沈今今拿出上次從懸棺墓中得到的魂鈴,輕輕搖動,古老的咒語從她唇角輕輕溢出,帶著洗滌心靈的通透。
「魂鈴響,引萬靈,一縷紅綢牽前世;嗩吶起,渡孤魂,陰門至此通兩界!」
風聲中隱隱傳來嗩吶雄渾的樂音。
穿透長空,震碎萬靈。
白瑜震驚到無以言語,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前方夜幕中,居然出現一頂黑色的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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