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洛薇立在傘下,
下頜微抬指向正在冒熱氣的粥鍋,眼底閃爍著興奮的亮光,
前些天在別莊被沈月擺了一道,氣得她回府幾宿都沒睡好,如今抓住沈家的小辮子,她定要狠狠踩上一腳才行!
低聲囑咐身邊丫鬟幾句,她雙手環胸譏笑道:「竟然用粟米摻著稻米來糊弄災民,若是傳出去,沈家人怕是會被唾沫星子淹死!我們施粥用的可都是純稻米!」
此言一出,圍在一旁的百姓中先行響起竊竊私語,
「那位貴人說的是真的嗎?那邊是稻米粥?」
「噓,吃水莫要忘記挖井人,沈姑娘家的粥那次不是管飽。」
「可是.......阿娘,他們那處是稻米!若不是一開始在這邊留下,我們早就喝上真正的米粥了!」
「本以為沈府是大善人,沒想到竟然給我們吃粟米........」
寂靜的空間中,除了雪花墜落的沙沙聲便是低啞的議論聲,
有感恩的自然也有心中不平的。
「呵!沈月聽見了嗎?」
余洛薇笑得得意:「你這偽善的面具,不需要本姑娘揭穿,這群人眼睛都是雪亮的!」
心中暢快,她揮袖大氣道:「想吃稻米的只管去余家的窩棚便是,若是有些人非要吃那些畜生吃的玩意兒,那就繼續留在這兒!」
畜生吃的玩意兒,這話說得刺耳非常,
有人捏緊拳息了去余家窩棚的心,
有人一想白花花濃稠的米粥,毫不介意那點尊嚴被世家貴女調笑,
嘎吱嘎吱的踏雪聲中,原本擁擠的棚戶變得鬆散,
「姑娘!」凝香咬著下唇,面色不岔,
沈府是最早施粥的,也是分量最足的,他們竟然因為別人的三兩句話便對姑娘生出怨懟,簡直是白眼狼!
「你們為何不去?」余洛薇本以為能讓沈家棚戶空下來,卻不想還有幾十個人圍坐在篝火旁不曾動彈。
婦人摟著懷中的小姑娘出聲維護沈月,
「諸位女菩薩莫要傷了和氣,能吃上粟米粥我們已經很知足了,往年青黃不接的時候餓肚子都是常事,如今遇到雪災腹中還能吃得熱騰騰飽飽的,已經是諸位女菩薩心善了。」
「呸,天生的窮命。」余洛薇忒了一聲,唇角下垂滿眼鄙夷,
「余姑娘過來就是為了給自家棚戶拉人頭?」
余洛薇吱吱喳喳挑刺,沈月自始至終語氣和表情都是淡定平靜,這副模樣看得余洛薇氣悶,
仿佛自己說了這麼多在沈月眼中就像是跳樑小丑耍著戲法。
「你等著!」
余洛薇抬手扇著面前嗆人的煙火味:「今日我非要讓人看看,你沈家是個什麼德行。」
須彌,余洛薇身邊的丫鬟帶著一堆人過來,她得意地眺了沈月一眼,快步迎上去,
「臣女見過王妃,見過明慧公主殿下。」
「這是怎麼了?」
溫心慧撐著傘走向余洛薇身畔,抬眸沖沈月親切道:「安樂縣主,我們又見面了。」
說著她便將傘交給丫鬟,想要兩手攙扶起沈月:「不必多禮,快起來。」
「禮不可廢。」
沈月疏離一笑,巧妙地避開溫心慧的手:「安樂見過鎮西王妃,見過殿下」
"王妃您跟我來!"
余洛薇迫不及待想看沈月被斥責,挽著溫心慧臂彎引著她來到粥鍋旁,搶過廚子手中的湯勺挖起一勺,憤憤不平道:「您特地組織救濟災民本是好事,可險些被一隻老鼠壞了一鍋粥!」
「您瞧瞧,沈家的粥鍋里全被摻著粟米!這哪是給人吃的!果然娼妓窩裡生不出好鳥,全是一副爛心腸。」
溫心慧接過粥勺細細看了看,
眺向沈月:「我想安樂縣主這麼做自有她的用意,不如先聽安樂縣主怎麼說?」
「什麼用意,我看就是窮瘋了捨不得買稻米,心都黑透的人,哪有什麼良心,指不定這些稻米還是發霉生蛆的,」
余洛薇不滿地嘀咕:「沈家這兩姐妹還真是一丘之貉,一個沒臉沒皮,一個黑心黑肺,怪不得被燒了臉,想來就是報應。」
「洛薇!」溫心慧嗓音微沉,指尖戳著余洛薇額角嗔怒道:「嘴皮子這麼快怎麼不去說書,審犯人也要給對方辯白的機會,你這般碎碎念哪還有安樂縣主說話的空隙。」
「好嘛好嘛,我閉嘴留機會給安樂縣主狡辯的機會便是。」
「洛薇住嘴!」溫心慧訓完余洛薇後,拍著她手背對沈月笑道:「這孩子向來心直嘴快說話不中聽,更不懂替人遮掩,若是那句話惹得安樂縣主不悅還望你見諒。」
審犯人?
心直口快說話不中聽?
溫心慧看似公平公正地打著圓場,但話里處處打著機鋒。
「鎮西王妃這話說得有失偏妥,余姑娘句句都是在辱罵我沈家,泥人還有三分火,我又怎能當作沒聽見?若是有人用同樣的話去辱罵你家人,你是否也能就這般算了?」
沈月撣去袖口堆積的雪片,紅唇勾起,含笑的杏眸毫無溫度:「余姑娘心直嘴快說話不中聽是她自身的教養問題,我又不是余姑娘的父母,憑什麼我就得忍著她?憑她蠢?」
「安樂縣主這話有些重了,」
溫心慧唇角的笑容淡了些許:「既然如此,本王妃替洛薇給安樂縣主賠個不是,看在我的面上,這件事到此為止如何?」
她臉很大麼?
沈月心中冷笑,就聽余洛薇咬牙切齒:「安樂縣主還是先說說粟米的事情!難道你是找不到理由準備轉移話題?」
「心臟的人看什麼都髒,我本不願浪費時間跟蠢貨計較,但她偏偏非要一個勁兒吠個不停,生怕別人不知她有張滿嘴噴糞的臭嘴一般。」
真當她是泥人好欺負?
不就是陰陽怪氣,搞得跟誰不會一樣!
沈月語速極快如連珠炮一般,憋得余洛薇插不上嘴,
好不容易等沈月說完,余洛薇面色黑得跟鍋底一樣,伸著尖銳的指甲就要去撓沈月:「沈月你竟敢罵我是狗!」
「我只是突然想起之前遇見的癩皮狗而已,她一早便聞著葷腥味守在我沈府大門前,一個勁兒瘋叫,趕都趕不走。」
沈月掀起眼帘,玩味道:「余姑娘又何非要自己去對號入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