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呢?」
葉定邊輕哼一聲,用眼角餘光剮了自己孫兒一下。
「雖說我並不清楚今夜你對陛下這一番言論到底從何而來,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一番言論讓陛下心動了。」
「如今的他視你為助其完成一統天下,成就千古一帝之名的不二人選!他又怎麼會害你呢?「
葉玄:「可是陛下讓平陽下嫁孫兒,孫兒豈非是要捲入這漩渦之中,我葉家豈非是也要被捲入?」
他臉上寫著犯難之神色。
「什麼漩渦?」
葉玄被自己爺爺的問話給整得有些懵逼。
不是,你剛說完的事兒轉眼就忘記了?
「就是陛下與譽王爭皇位爭女人不和的事情呀……」
「誰告訴你的?」
「不是,爺爺,您剛才不是說……」
葉定邊冷笑一聲,異常鄭重的正視著葉玄:」我有說過嗎?你在好好想想!」
「您是沒有直接說,可您的言外之意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哪個意思?」
葉玄傻啦。
瞪大眼珠子望著自己爺爺,有種想咬人的衝動。
這老頭前世考過公務員吧?
說話跟後世那些領導一樣。
你是不是還要跟我來一出『原則上行,實際不行,原則上不行,實際上行』的一出呀?
不打機鋒能死?
當即,他雙手合十,心悅誠服。
「得!爺爺,您厲害,孫兒甘拜下風,孫兒不玩了。愛咋咋地!」
說罷,竟是直接猛地扯了一下韁繩,大喊了一聲駕,於夜色之中騎馬跑了。
「好你個臭小子,本想敲打你一番,你直接給老夫來個混不吝!」
葉定邊也是有些懵,愣了一下,笑罵一聲,急忙拍馬趕上。
直到快要入了葉府,葉玄都是偏頭四十五度,打死也不跟自己爺爺說一句話。
等到入了中庭,葉玄向著自己小院走去的時候。
葉定邊突然喊住了他。
「站住!」
「你個臭小子,還跟爺爺置氣起來了。」
上前,沉著臉色。
「今夜你已經足夠風光了,怎麼,就不許爺爺潑你盆冷水,讓你清醒清醒?」
葉玄仰頭看天,背著手,梗著頭:「您說什麼,孫兒不明白。」
「不明白?那好,爺爺就讓你看個明白!」
「跟我來!」
說罷,葉定邊轉身入了偏廳,繞過走廊向著府後的後花園而去。
葉玄略微遲疑,也隨即跟了上去。
很快,兩人來到了一處魚池前。
「你看著池內魚兒可是比之以前少了許多?」
「是少了不少。」
葉玄輕輕頷首。
「那你可知為何故?」
葉玄立刻心虛:「爺爺,我可不是故意的,那日我看幾條魚兒爭食爭不過,就特地多餵了一些餌料,不曾想給撐死了!」
葉定邊臉色倏然一僵,雲淡風輕,高人形象瞬間破防,怒瞪葉玄!
「我那幾條錦鯉是你小子餵死的?」
「額……是!」
「臭小子!那是老夫好不容易培育出來的新品種,就那三條,你全給老夫給霍霍啦?」
「咳咳咳,爺爺,饒命呀,孫兒要被你掐死啦,孫兒不是故意的……」
完全沒想到葉定邊會撲上來的葉玄傻眼了。
這老頭為了幾條錦鯉要要他這個孫子的命了。
……
一番略顯荒唐的折騰之後。
葉定邊重新恢復常色,不過看向葉玄的眼神依舊冷得可怕。
葉玄:「爺爺,要不您出個價,那三條錦鯉我賠?」
「你賠?那三條錦鯉,老夫前前後後耗費千金,你怎麼賠?」
「多少?」
「千金!」
葉玄當即轉身:「那個,爺爺,您先稍等片刻,孫兒還未跟奶奶幾位奶奶請安,去去就回!」
「慢著!此事就此揭過還不成嗎?「
葉定邊蒼老的臉上帶著一臉的無奈之色。
他壓根沒想到葉玄腦子竟然轉的這麼快。
這要是真讓其找了幾位夫人。
那以後自己那些私房錢怕是要被搜刮個乾淨!
「爺爺,這可是您說的。」
葉玄當即回身過來。
「臭小子!連爺爺也陰,有你的!」
葉玄咧嘴只笑不答。
葉定邊又是冷哼一聲:「爺爺讓你來池邊便是想讓你回想一下,以往爺爺在這餵魚之時,你可發現池中魚兒可也是分成幾撥?」
「好像有點印象!」
「那你可曾注意觀察,除了被你餵死的三條錦鯉,其他鯉魚和雜魚每次餵食總是聚在一起,而這三條錦鯉卻只能遠遠觀之,一直待其他魚類吃飽放能靠近?」
「爺爺,您就別繞彎子了,您就直說吧。」
葉玄聽得有些不耐煩。
怎麼這些老傢伙都是老學究嗎?
這麼喜歡訓導人。
文臣也就罷了,爺爺你一個只會殺殺殺的武將,學哪門子不好學這玩意兒。
「你小子,端的是一點耐性都沒有!」
「爺爺是讓你學會和光同塵!」
「和光同塵?」
葉玄又是一愣,他不明白陛下和譽王的事情怎麼就扯到和光同塵上面來的。
不待他問,葉定邊卻是已經開口。
「在你眼裡你是否覺得娶了等於捲入到了陛下與譽王暗鬥的漩渦之中,你自己與整個葉家可能會身處險境?」
「是!」
葉玄重重點頭,他的確是這般想的。
「你這樣想很正常,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誰都想遠離不好的事情。可如果我告訴你這正是陛下的高明之處,也是其對你對我整個葉家的保護,你信是不信?」
「保護?」
「嗯!」
「玄兒,今日你剝去原先的外衣,從今早到今夜的幾件事,足以讓你光芒萬丈,長安城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清楚,等待你等待我整個葉家的將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尤其是今夜,你對陛下說的那番話。」
「可你有沒有想過,這大靖朝堂非只有你一人,天才也非只有你一人?倘若你處處都占得先機,得盡陛下恩寵,其他人會怎麼想?」
一句話,葉玄瞳孔瞬間一縮。
驀然間,他想到了爺爺這魚池之中的那三條錦鯉。
不就正如此時的自己,光芒萬丈,享受陛下的恩寵嗎?
可是在這魚池之中卻受盡其他魚類的排斥,最後連吃食都不敢上前。
放在自己身上,不就是朝堂上諸公抱團將自己排斥在外嗎?
如今的自己尚未真正的進入朝堂任職,可他已經預見,倘若今日沒有爺爺這一番話,他必然會走上如那幾條被自己撐死的錦鯉的老路。
「可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嗯!爺爺,您是說不要讓孫兒如今日這般鋒芒盡顯,占盡所有風光,以至遭人嫉妒引火上身?」
「沒錯!看來你已經悟到了其中道理,過猶不及,月滿則虧,為人處世也是如此,倘若處處鋒芒盡顯,占盡他人風頭,即便是你有驚天之才,也遭人嫉恨的!」
「今日你從長安城第一廢物搖身一變成為大靖英雄便已經讓不少人心生嫉妒了,而中午和今夜御書房的兩次談話,卻又是鋒芒畢露,也得虧今夜只有譽王之人。「
「否則,明日早朝,只怕你要背上蠱惑君王的罪名了。」
「孫兒沒有,是陛下問我,話到嘴邊了,孫兒只好說出來了。」
葉玄撇嘴辯駁道。
「你是沒有,可古往今來莫須有罪名還少嗎?」
葉定邊眉頭緊皺。
「得虧聖上英明,他既疼惜自己的女兒,又看重了你這塊璞玉。將平陽嫁於你,是他疼惜自己的女兒,想找個文武雙全的好人家。讓你娶平陽,則是讓你接下平陽是個醜八怪的同時又是陛下與譽王爭鬥犧牲品這盆髒水,等於往你身上潑了一盆髒水,而這盆髒水可保你不被太多勢利小人關注。」
「爺爺,陛下當真想了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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