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站在車前,沒有動。
傅司言見她遲遲不上車,難得重複了一遍,「時念,上車。」
時念還是沒動。
在男人眼神逐漸變冷的時候,齊飛從車裡探出頭來,「時總監,外面雨下得太大了,你又剛生病,淋了雨就不好了,快點上車吧。」
齊飛就差點把『傅總一直都在等你』說出口了。
傅司言這人早到早退,從不加班,一個小時前就下來了,可齊飛剛啟動車子,就被叫停了。
只聽男人淡淡地說:「天氣預報說等會兒會下雨,等她。」
齊飛哪能聽不出來什麼意思,於是和自家老闆一起等。
好不容易等到了時念,可沒想到時念居然不買帳。
見時念還是沒有鬆動的意思,齊飛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時總監,你是要去醫院吧?現在下雨天不好打車,你還是上來吧。」
齊飛以為說了這個就穩了,沒想到時念搖了搖頭。
「多謝你的好意,齊助理,我會自己回去的。」
說完,時念後退一步,給車讓了一條路。
車后座的男人自一開始,就死死地盯著時念。
此刻,眼睛裡的寒霜已經能凍成冰了。
忽然,一聲輕笑,「齊飛,我們走。」
齊飛不確定,「傅總?」
真要走啊?
「人家不願意上車,你又有什麼辦法呢?」傅司言嘲諷道,看了眼在一片雨幕中搖搖欲墜的時念,眸子裡閃過一抹暗色,沉聲道,「開車。」
車子被緩緩啟動,從時念的身側路過。
後車窗也被升上去,再也看不見男人的臉了。
等再也看見車的影子,時念像是鬆了口氣一樣後退了好幾步。
這樣才是正確的。
她知道自己愛傅司言,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死心的。
於是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一點一滴地抹除掉自己的感情。
雨還在下,不少雨珠濺在時念的腳邊,她拿出手機,叫了一輛網約車。
另一邊。
車子駛出一段距離,整個車內的氣氛已經降到了冰點。
只有手指在筆記本上敲打的聲音。
傅司言垂下眼眸,面無表情地看著上面的提案報告,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但齊飛還是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只好打開了音響,播放了一首歌曲。
悠揚輾轉的歌曲開始吟唱。
「我曾經,愛過這樣一個男人……」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不該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
后座的男人冷聲道:「換掉。」
齊飛滿頭大汗,趕緊換了一首。
「你生活在花花世界……」
「所以可以三妻四……」
男人繼續道:「換掉。」
齊飛還想再換,男人直接抬起頭,在車內後視鏡中與他對視,氣勢無聲地壓制著他,「關掉。」
齊飛:……
音樂最後被關掉了。
這時,傅司言的手機響了。
是人事部陳麗發來的消息。
-傅總,時總監說想離職,可以通過嗎?
傅司言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先是拒絕他,再是提離職。
接下來還會是什麼?
他怎麼就不知道,時念的小心思會這麼多呢?
是不是因為最近他太過縱容,都讓時念忘了自己是誰了?
*
雨勢越來越大,時念最後叫了一輛網約車。
到了醫院已經七點了。
時念簡單買了醫院周邊的飯菜,匆匆吃了兩口就上了樓,她這些年都習慣了這種三點一線的生活,如果不回家,那就是來醫院。
也難怪齊飛能準確地說出她要去醫院,送一送她會比較方便。
這種被看透的感覺,很無奈,也無可奈何。
走到病房門前,時念就聽到了裡面有說話聲。
「爸,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我要十萬,不是兩萬!」時高陽的聲音。
「你個逆子!」隔著一層牆都能聽到時建國的怒吼,「老子他媽的哪裡給你十萬,當老子是提款機啊?!」
「爸,你這話就不對了吧?」時高陽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姐這些年拿了不少錢,就他媽允許你白嫖,我要就說沒有了,這像話嗎?」
時念貼在牆邊,並不打算就這麼進去。
儘管已經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可聽到這些,她還是寒了心。
裡面的聲音還在繼續。
「既然你不願意給我,那我直接找姐要!」時高陽的聲音更加大了。
「你個不要臉的玩意兒!那賠錢貨給我錢是孝敬我,給你是怎麼回事?時家缺過你吃,還是缺過你喝,讓你來和你老子搶這個?!」
「到底誰不要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齷齪的小心思,你不就……」
眼看爭吵聲越來越大,路過的人像時念投來異樣的目光。
時念嘴角划過一抹苦笑。
攤上這樣的家庭,她算是倒了八輩子霉。
可杜若芳又和他們僅僅聯繫在一起,她就算想帶著養母遠走高飛,也不可能實現。
時念終於還是推開了門。
突然,一道清脆的巴掌響起!
啪地一聲。
時高陽的半漲臉馬上紅腫了起來,他怨恨地一回頭,不敢相信是被打了。
「時建國!」
「逆子!」
然後兩人發現有人進來了,又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門口的時念。
時念面無表情,冷冷地盯著他們,「你們兩個,鬧夠了沒有?」
時家父子面面相覷,還是時高陽率先反應過來,直搗黃龍,「姐,我要錢。十萬。」
一開口就是十萬,時念都快氣笑了。
她哪裡來的十萬?
她在傅氏當總監,一個月加上獎金不過才兩萬塊。
縮衣節食,省吃儉用,才勉強餬口。
而她的這兩個『親人』,仿佛眼瞎一樣,看不見她的辛苦,一張口就是天文數字。
「沒有。」時念冷冷地盯著他。
「沒有?」時高陽頓時怒了,快步走過去,伸手指著時念的臉,怒道,「這老頭兒跟你要錢你就給,我要你就不給,時念,我叫你一聲姐,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當成你弟弟!」
「我算是明白了,你眼裡根本就沒有我!從小到大,你處處都瞧不起我,現在也一樣!賺了錢也不願意分一點給我,而是給了我媽!還有這個不知羞恥的老頑固!」
時念看著他發瘋,「我說了,我沒錢。」
「你說你沒錢,誰信?」時高陽以為她還在撒謊,怒氣沖沖指著病床上的杜若芳,「這病房一天上千塊,還有各種儀器,各種藥,少說也要四五千打底,你跟我說你沒錢,那咱媽在這地方住了這麼久,交的是空氣嗎!」
越說越氣,時高陽忍不住一揚手——
「逆子!你幹什麼!」時建國衝過去。
時念下意識閉上眼睛,揚起手就要捉住時高陽的打下來的手臂。
可一切都太快,眼看著就要挨打,時念趕緊護住了腦袋。
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時高陽的手腕!
「你敢打她一下試試?」一道磁性又極具壓迫性的男聲響起,話語裡藏了十足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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