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琛憤怒的臉上肌肉都在顫抖，他冷著臉關上牢籠，收起鑰匙。

  「這次先放過你。」

  隨後，他撿起地上的手機離開地下倉庫。

  半個小時過後，簡悅快馬加鞭終於抵達顧宅。

  她眼神落在後院，今天若不親自來看個究竟，心裡必定會一直不安。

  尤其是在今天知道他有躁鬱症。

  她不想他因為她做什麼傻事。

  簡悅停好車，拿上手機一路小跑到後院。

  顧宅後院一向沒有人居住，只有一個地下倉庫和一個後花園，起初還有客房，後來嫌覺得沒用處，就拆了擴大花園面積。

  久而久之，後院除了打掃衛生的保姆，幾乎不會有人踏足。

  簡悅神情慌張地小跑繞過前院，青石子路兩側種滿薔薇。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後院。

  等她走到石子路盡頭，看到眼前的畫面，她不由得駐足。

  後花園是巨大的花卉天地，各種類型的玫瑰、向日葵、蘭花等等，分布四周，圍成一個圈。

  有種莫奈的花園美麗。

  後花園中間是一個露天的休息亭。

  休息亭內，白髮男人半蹲著身子，正在給一隻體型巨大的黑色藏獒犬餵食，臉上言笑晏晏。

  他抬起帶有疤痕的手輕輕撫摸藏獒犬的背部。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而身後是鐵籠。

  有種詭異的歲月靜好。

  顧北琛察覺到視線內出現熟悉的人影，他抬起眼眸，臉上的笑容多了一分溫柔。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站起身。

  陽光在他身後，簡悅就站在原地，看著他逆著光朝她走來。

  仿佛他整個人沉在陰影里。

  她心裡像被揪住一樣疼。

  顧北琛在她面前站定，拉起她的手，舉止溫柔地揉她的手背。

  「你怎麼來了？」

  簡悅情緒複雜地打量這個男人。

  腦海中不斷閃現關於他的事：幫她打理萬州，因她割腕，為了不讓她擔心，騙她抗躁鬱藥是治喉嚨的。

  就這樣一個男人，從出生就是人中龍鳳，天子驕子的存在，為了她不斷打破原則。

  「顧北琛，抱一下。」

  他還來不及反應，身前已經被小小的身子環抱。

  顧北琛短暫愣怔片刻，隨即嘴角淺笑地垂下頭。

  纖細白嫩的胳膊緊緊抱住他的腰。

  臉上的溫熱透過衣服傳到他的胸膛。

  他溫柔地彎腰貼在她耳後說道：「你這樣我又該有反應了。」

  簡悅猛地一下緩過情緒，立馬放開他。

  擦掉眼角的淚花，不好意思地別過臉。

  「流氓...對了，地下倉庫怎麼用鐵籠子關起來了？」

  不僅是關起來，她發現後院的監控比前院還多，監視這麼嚴，肯定有問題。

  顧北琛眉毛微挑，他就知道她會問。

  轉過身指向正在吃狗糧的藏獒犬，「它有時候不太聽話，怕傷到小諾，所以平時會用鐵籠關住。」

  撒謊！

  她沒急著拆穿，往休息亭走去，在藏獒犬身邊蹲下，「它叫什麼？」

  「將軍。」

  她點了點頭，「倒挺符合它形象，高大威猛。」

  隨後，簡悅撓了撓它的臉，還挺乖。

  「將軍，你帶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顧北琛幾乎想都不想就拒絕，語氣堅決：「不行！那裡太亂了，又潮濕，不適合你去。」

  簡悅繼續逗將軍玩兒，絲毫沒在意他說的。

  見她沒回應，顧北琛越發心慌，拽著她胳膊立馬拉起身，

  「你該回集團了，這裡沒什麼事！」

  越心虛就越有鬼！

  「打開地下倉庫，不然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進去。」

  簡悅甩開他的手，往地下倉庫走。

  「你！」

  他咬牙切齒地想把她打暈帶走，但是他捨不得她受傷。

  「顧北琛，打開！如果你不想我帶人硬闖，就打開。」

  「簡悅，你沒必要沾染這些。」

  那些骯髒事讓他來就好了。

  簡悅皺著眉，氣憤地瞪著他，「我是不想讓你以後後悔，打開！」

  顧北琛站在原地不動，她不想和他費時間，直接上手搜。

  拿到鑰匙後，她打開最外面的鐵籠，接著是地下倉庫的鐵門。

  全是鏽跡斑斑的印記。

  打開鐵門，一道昏暗不見光的樓梯直通倉庫地下。

  門口傳來陣陣惡臭，是混合著腐爛、潮濕發霉、長久不見陽光的氣味。

  她胃裡一陣痙攣，實在難受。

  顧北琛上前扶住她，「勸過你了，你非不聽。」

  簡悅搖搖頭，「沒事。」

  有些人、有些事她要自己最後解決。

  簡悅捂住口鼻走下樓梯，牆上結滿蜘蛛網，牆上只有一盞瓦數不高的白熾燈亮著。

  她走到底部，一陣陰氣直逼身心，讓人不適。

  她抬眸一看，瞳孔瞬間一震，背脊忍不住發麻，汗毛直立，雙腿像被釘子釘住，動彈不得。

  顧北琛走到她身後，用手掌遮住她的視線。

  「別看，髒眼睛。」

  突然，他感受到手掌心有溫熱的液體堆積。

  他放下手，用身子擋在她面前。

  擋住所有污穢。

  「別怕，她不會再欺負你。」

  看著她哭，他心裡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啃食。

  他用指腹不斷擦掉她流下的淚，但它就像決堤的水，怎麼都擦不完。

  簡悅握住他的手腕，抬起頭和他對視，

  「我想單獨和她談。」

  「不行！」他情緒突然變得激動。

  他不能再讓她受傷。

  簡悅撫摸著他的臉，語氣平緩，「她現在被關著，我不會有事，有些事我得自己處理，放心。」

  他了解她的性格，要是不讓她自己親手解決掉。

  她之後也會想盡辦法。

  顧北琛不好再說什麼，「有事叫我。」

  簡悅點點頭，她已經疲憊地說不出話。

  顧北琛走出地下倉庫後，特務保鏢出現在身後，給他遞上手機，上面監控著倉庫的一舉一動。

  要是她少一根汗毛，哪怕當背上人命，他都要章妍妍死！

  此刻，陰森灰暗的倉庫只剩簡悅和蜷縮在角落，吊著半口氣的章妍妍。

  她扯過旁邊凳子，坐下。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救你？說不定我會比他更狠。」

  說完，一記狠戾的眼神投射在章妍妍身上。

  「簡悅！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好不好，他會聽你的。」

  只有你能救我了！

  章妍妍手腳並用爬向鐵籠前，表情猙獰，慘白的面色加上一身傷痕，宛如地獄爬上來的厲鬼。

  「我被劉道瑋綁架那天，我也這樣求過他，但我還是被他推下樓，他還綁架我兒子！」

  簡悅怒目圓睜，一字一句對她控訴。

  「章妍妍，我從來沒對不起過你，憑什麼讓我放過你！」

  章妍妍眼神空洞地望著掛在天花板上的播放器。

  像是鬆了一口氣般，癱坐在地上。

  「原本現在該放錄音的。」隨即低下頭與她對視，「但你來了。」

  章妍妍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像是感激。

  不用想，這多半也是用來折磨她的。

  簡悅手指拎著鑰匙，放在眼前搖晃。

  「你想知道劉道瑋曾經給我說過什麼嗎？」

  章妍妍幾乎是撕心裂肺地哭求，「我不想知道，別說！不准說！」

  她連忙雙手捂住耳朵，眼神慌亂。

  簡悅見她這副樣子，眼底划過嘲諷，「原來你也會後悔！」

  地上的女人突然像是發瘋一樣跪著祈求：「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從劉道瑋死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是她害死了他。

  只是她不想接受，不想告訴自己逼死一個全身心愛自己的男人。

  章妍妍像是被抽走最後一絲魂魄，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簡悅，我真的，真的錯了...讓我坐牢好不好？讓我死好不好？」

  只要她一閉上眼，全是關於劉道瑋生前的記憶。

  顧北琛的折磨不過是肉體。

  而他，才是真正壓垮她的最後一塊石頭。

  簡悅看她精神狀態反常，看來顧北琛沒少刺激她。

  地下倉庫外。

  男人眼神陰鷙地盯著監控，臉色冷戾，

  「髒眼睛的玩意兒！」

  居然還敢祈求放過她！

  簡悅站起身，走到鐵籠外不過半米處，面對女人的痛苦絲毫勾不起她的同情。

  「他綁架我那晚，說——」

  「啊！」

  章妍妍一聲尖叫打斷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