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都說了不讓你去那劍池，你倒是全當耳旁風了。」

  蕭燁返回翠竹園，不出所料，受到了那個渾身散發著臭氣的老頭的嚴厲訓斥。

  「別以為你偷學了老夫的一招半式，就當自己入了劍道，你這般自大之人老夫見多了，最後的下場也不用老夫多說了吧？」

  向來對任何事情都表現得無所謂的老鬼，這一次竟然如此惱怒實屬少見。

  蕭燁不服氣的道：「前輩當年第一次來這劍池，便也知其中的厲害，卻還是毫無畏懼地闖了進去？如今換了我，你反倒如此緊張。」

  老鬼吹了吹嘴角的鬍鬚，說道：「老夫初入劍池之時孑然一身，無所牽掛，若是死了也是命數，你不一樣，你若這般不惜命，方丫頭和瑤丫頭又將如何？我這老頭的酒誰來陪飲？老王的冤屈又有誰來昭雪？」

  老頭兒的話雖是粗鄙不堪，但是理確實是這麼個理。

  沒想到劍道修為無人能及，這思想境界也是令人敬佩。

  蕭燁聽後，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慚愧。

  平時做事不著邊際，總喜歡逞能冒險，難怪雲柔對他愛答不理，原來是怨著他呢。

  「前輩所言極是，晚輩銘記在心！」

  他拱手道。

  「你該謝的是黃老頭，不然你已經沒了！」

  老鬼皺著眉，語氣中透露著不滿。

  黃九公聽了，只是擺擺手，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只是順手幫了個忙而已。"

  可是蕭燁還是朝著他恭敬一拜，以表謝意。

  「多謝前輩出手相救，我銘記在心，日後定當全力回報。」

  黃九公大笑了一聲，朝著老鬼說道：「這小子倒是和你年輕時有幾分相似。」

  老鬼歪著嘴問道：「像麼？老夫當年可沒他那麼蠢。」

  蕭燁想趕緊將此事翻篇，連忙問道：「黃前輩，今夜那到底是什麼人？」

  黃九公隨口說道：「不清楚，或許是劍奴吧！」

  「劍奴？」蕭燁驚嘆道，好像又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事物。

  「千百年來多少江湖好漢前來求劍，但能和李清陽這般安然走出劍池者寥寥無幾，有些人一輩子也走不出劍池，最終失了心智，成了劍奴。」

  黃九公搓了搓脖頸處的泥垢，隨手將它彈了出去。

  「他們雖然人不人鬼不鬼，但不乏也曾是江湖大修，世間頂絕的高手，下次若再見到，有多遠跑多遠。」

  老鬼插嘴道。

  ……

  夜幕降臨後的風波漸漸平息，黎明的曙光帶來了新的開始。

  老鬼急不可待地催促著玉瑤起床，帶著她來到了後山一片不為人知的小竹林。

  這裡的翠竹千百年來長勢緩慢，與初來此地時並沒有太大變化。

  林中有一墳冢，碑上刻著：「謝宛若之墓」。

  字跡雖然已經有些模糊，但仍能辨認出那曾經鮮活的姓名。

  「果然在這裡。」

  老鬼的聲音低沉而柔和，仿佛怕驚擾了這片寧靜

  他細心地掃去墓碑上的落葉和灰塵，仿佛在對待一位久別重逢的故人。

  然後，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充滿了深沉的回憶：「你可知我為何要帶你來這裡？」

  玉瑤搖了搖頭，說道：「徒兒不知，但徒兒知道這謝宛若與那梨落劍對師父來說都很重要。」

  老鬼微微揚起嘴角，輕聲說道：「你與方丫頭一樣，心眼兒亮的很，只不過她心中有放不下的恨意，這劍難免缺了點劍心。」

  「此處是我與宛若初次見面的地方。」老鬼眼神中閃過一絲情意綿綿，「那時我已從劍池出來，與那謝玄策互稱知己，其女謝宛若雖生於武林世家，卻自幼體弱多病，對刀槍劍戟無甚興趣，還只是個不願習劍的傻丫頭。」

  「但是她對視劍如命的你心生情愫。」

  玉瑤身為女子，自然能洞悉幾分其中的奧妙。

  「我在江湖上拼殺了幾年，她便在這竹林里擔心受怕了幾年。」老鬼長嘆一口氣，說道：「為了能與我相見，卻是甘願成為一柄誅心劍，或許她從一開始就打算死在我手裡。」

  「何為心痛，明明兩人心中都有彼此，卻只能以劍相對，互相傷害，最苦是思而不得，最遠是陰陽兩隔。」

  這番文縐縐的白臉書生才講得出口的話，此刻在老鬼嘴裡生出，卻是有些許違和。

  但放在當年，老鬼也是一襲長衣飄然，提劍可豪情萬里，執扇亦是不熟謝堯那般風度。

  玉瑤同樣為之動容，想起她與林牧也終是求而不得，只剩下思念。

  二人此刻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

  老鬼倒是沒有那般傷感，雖然兩人再無相見，心中卻已放下。

  「自那以後我失了劍心，修為大跌，再不敢說那斬仙屠魔的狂言，只把自己關在那雁山竹屋，任由世人忘卻。」

  老鬼停頓了一下，繼而說道：「所以為師帶你來這裡，是想問你，你已經準備好拿起劍了麼？」

  玉瑤絲毫未有猶豫，堅定地說道：「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

  老鬼聽罷，忽然大笑一聲，指著天上說道：「老夫的徒兒真是個頂個的好，天下劍道萬古不滅！」

  狂笑間，老鬼全身真氣涌動，整個竹林都開始躁動了起來。

  然而就在此刻，竹林中又升起一道劍氣，將老鬼的真氣抵消。

  「什麼人？」老鬼大聲呼喊道。

  只見謝堯搖著摺扇緩緩步入兩人的視野之中。

  「前輩，你不該踏足此地，甚至不配踏入這片土地。」

  老鬼懷疑自己聽錯了。先前還彬彬有禮的謝家小公子，此刻竟如此囂張跋扈。

  「小子，你想說什麼？」他皺起眉頭，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悅。

  謝堯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不配站在姑姑的墳前，還我祖父的遺骸！」

  老鬼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心中的怒火：「你祖父自知自己犯了錯事，不願回名劍山莊，這是他的遺願。」

  謝堯瞪大了雙眼，顯然是不認同這般說辭，當即拉開了架勢，似乎是要來硬的了。

  「你要想清楚，當真要和老夫動手？」

  老鬼輕蔑一笑道。

  謝堯自知與老劍仙動手，自己討不到半點便宜，至少現在殺他還不是時候。

  他緩緩收起真氣，搖扇說道：「罷了！這些帳遲早要算的。」

  正準備轉身，他忽然看向玉瑤說道：「我本是不同意辦這個劍鼎大會，奈何我爹鐵了心要給梨落劍找尋新主，為免姑姑的佩劍落入庸才之手，我也會參加大會，本少爺甚是憐惜玉瑤小姐，不忍與你刀劍相向，倒不如……」

  謝堯自以為風流倜儻，竟撩撥起玉瑤的心弦。

  只是可沒想到玉瑤早已是斬斷了情絲，她輕瞄了一眼，說道：「我一定會拿到梨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