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沒有死？」

  沈殊文驚呼道。

  老鬼這一劍，凡是練劍之人所見，都會開始懷疑自己選擇劍道是否正確，難免動搖了劍心。

  沈殊文自然也知自己贏不了，此刻已是戰意全無。

  「李清陽已經死了，現在老夫就是個糟老頭而已。」

  老鬼隨口說道。

  「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為何要壞我好事？」

  沈殊文連稱呼都改了，語氣上弱了不少。

  雲柔看了兩人的對決，已是徹底說不出了話了。

  沒想到不久前，自己只是皇都里一個落敗的大小姐，今日卻身處江湖，見證了一個傳奇和一個宗師的交手。

  自己雖算不上天資卓絕，倒也是勤學苦練，自以為小有所成，今日一見，只覺得與心中那終極一劍越來越遠。

  「老夫就是替別人問你幾句話，順便看看如今的宗師到底是什麼水準。」

  老鬼擦了擦灑在胸口的酒水。

  說的倒是冠冕堂皇，其實就是在雁山憋太久了，想找人打架了。

  先前那些對手都不堪一擊，這回找個宗師想著總能過過癮，沒想到也是如此不堪，很是失望。

  沈殊文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但打下去也不是對手，只能冷哼一聲，給自己保留一些面子。

  「李清陽，你別得意，如若我五將齊聚，勝負猶未可知。」

  「所以你挖墳盜屍就是為了湊滿五個？」

  老鬼看了眼墳冢，上方的封土已經基本被剷平，地里露出了半個棺材蓋。

  「老夫記得青烏子當年創立的青烏術本是一門堪輿術，專為人相宅相墓，測斷吉凶休咎的方術，到你這裡怎麼成了縱屍的陰法？」

  老鬼隨口說道，卻是為了套話。

  沈殊文不服氣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青烏子當年還是個小道士的時候，曾在林中遇猛虎捕食老猿，遂出手救下老猿，老猿感念其恩帶他看了絕壁上的天書，自此他精通陰陽秘術、五行八卦，能觀風雲氣候，可策神使鬼，死前將其彙編成了《青烏術》，此書分上下兩冊，上冊說的是陰陽風水，占星卜卦，下冊則是拘屍遣將。」

  老鬼見他有些停頓，連忙拱火道：「什麼白猿猛虎，拘屍遣將，老夫也曾見過有些假道士，在屍體裡布置了機關，令其四肢可以活動，說什麼陰兵借道，不過就是江湖騙術罷了。」

  他這聲嘲諷倒確確實實激到了老道。

  沈殊文怒噴了一口氣，說道：「你若不信，我展示給你看便是了。」

  他說著，晃動了一下銅鈴，身邊僅剩的那具身穿鎧甲，猶如古代將軍的死屍緩緩朝墳冢移動。

  它雙手抵住棺材板，重重地往上一掀，連同覆蓋的封土一併推開。

  老鬼這才看清，棺內正躺著一個滿頭銀髮的少年，他赤裸著上身，面容栩栩如生，應是入土不久。

  只見沈殊文來到棺邊，用手指輕輕撬開了他的嘴，將一隻三腳蟾蜍放入了他的嘴中，見三腳蟾蜍順著喉嚨鑽入屍體腹部後，又在屍體額頭處貼了一張神符。

  他伸出手扶在死者的頭頂，口念咒語道：「開通天庭，回神返魄，三魂居左，七魄居右，靜聽吾令！」

  剎那間，周圍湧起陣陣陰風，倒灌入棺槨之中。

  隨著沈殊文手中的銅鈴一響，屍體忽然坐起，口中吐出了一口濁氣，吹動了臉上的符紙。

  銅鈴二響，那具屍體雙手扶住棺板，一躍而起。

  隨後從空中急落而下，重重砸於地面，激起了層層塵土。

  此刻，屍體站立於老鬼面前，猶如死者復生。

  老鬼驚嘆道：「以生靈填死屍魂魄，此術真乃絕妙！」

  這等打破陰陽生死之法，真是令人嘆為觀止，此刻老鬼才明白，這沈殊文為何可以位列十大宗師之一。

  「此人乃氣宗大修，而今其生前的修為，死後皆為我所用，雖然可以獲得行動的能力，但是終究只是一具屍體，即便我用真氣為其固行，卻難逃灰飛煙滅的命運。」

  沈殊文說完，看向了倒下的那三具屍體。

  失去了他的真氣維持，轉眼間化作了塵埃。

  「這就是你今夜來此挖墳的目的？」

  老鬼這才明白了青烏術的本質，五屍對應五行，這也是沈殊文目前修為可操控的極限。

  為了替換損毀的屍體，他必須要不停的尋找，對應屬相的大修屍體。

  那瀘州城那些離奇死亡的百姓，會不會也是他所為？

  老鬼剛想開口質詢，卻被趕來的雲柔搶先了一步。

  「沈前輩，可曾失手傷到過瀘州城的平民？」

  正所謂先禮後兵，此刻又面對的是一位大宗師，雲柔謙卑地展現了她的修養。

  「老道只對死人感興趣，並不招惹活人。」

  堂堂大宗師，確實不至於誆騙江湖後輩，這群江湖傳奇骨子裡和老鬼一樣，透露著蔑視一切的高傲。

  只是沈殊文這話聽著雖是可信，只不過與死人為伍，不與生人親近，卻是有點瘮人。

  「我們遇到一個傷者，不知前輩可有法醫治？」

  雲柔雙手抱拳，恭敬道。

  「老道並非醫者，如何懂得治人？」

  老鬼輕笑了一聲，「此傷者並非得了頑疾，而是缺了三魂之一的命魂。」

  「活死人？」沈殊文脫口而出。

  雲柔見他說了和老鬼一樣的話，內心確信他必然知道些什麼。

  連忙問道：「前輩可有眉目？」

  平日裡，她雖是幾度嫌棄那廢太子，可卻又十分迫切想為他解憂。

  真的是女人的心思，歷朝歷代都難以捉摸。

  「你們也看到了，青烏術只能填魂，可本質也就是個死人，如果是剝離魂魄，老道倒是想到了一個術法。」

  沈殊文思索道。

  老鬼對自己未知的領域，突然來了興趣。

  沈殊文神秘兮兮地說道：「奪魂術。」

  「奪魂術？」雲柔與玉瑤同時驚呼道。

  「人為萬靈只長，有三魂七魄，魂有三對應天地命，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亦可指屍狗、伏失、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分布於人體中脈的七個脈輪之上，但凡缺少一個，都不能稱之為活人，猶如行屍走肉，受人操控，所以稱之為活死人。」

  沈殊文看了一眼雲柔，繼續娓娓說道：「傳聞奪魂術可奪活人魂魄，集齊活人三魂七魄後可以令死者復生。」

  「復生？這等違逆天道的行為，必將遭受天劫，老夫不許人間有妖魔作亂！」

  老鬼瞪了一眼沈殊文，厲聲說道：「你這般對待死者，同樣是有悖人道。」

  「人死不過一撥黃土，如今的江湖不是你李清陽一個人的江湖，他們的江湖是身雖死而心不悔。而恰恰是老道為他們書寫下最後的終章。」

  沈殊文憤然道。

  老鬼聽不進他的詭辯，然而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副空殼，只能側過頭去，狂飲了幾口老酒。

  「李清陽你老了，今日老道幫你們那麼多，只為將來有朝一日，能竭盡全力與你再戰一場，在那之前可別死了。」

  沈殊文一臉嚴肅的說道。

  老鬼卻只顧著狂飲，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反而是玉瑤伸出青蔥的玉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嘴角微微揚起。

  「到時候，你跟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