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團黑影忽然圍到了一座荒冢前，敲碎了石碑，徒手挖動了封土。

  「為什麼會有五人，難道他還有同夥？」

  雲柔疑惑道。

  老鬼緩緩睜開雙眼，輕瞥了一眼。

  摸了摸腳背，慢悠悠地說道：「雙目所見不一定為真，撥開雲霧方見月明，行走江湖單靠一雙眼睛是遠遠不夠的。」

  「恕弟子愚鈍，不知其中真意。」

  雲柔拱起雙手，恭敬地問道。

  老鬼站起身來，笑道：「此五人僅有一人體內尚有真氣流動，而其餘四人皆無生者氣息，這般說法你可懂？」

  雲柔恍然大悟：「死人？」

  老鬼點點頭，說道：「真氣一說始於崑崙，說天地之始，由氣而生，形無而性有，可化生萬物，也就是說萬物生靈皆由真氣而成，而非後天修煉而成，五歲小兒亦有匹敵宗師的真氣，但不得其法，終其一生也只不過是個柔弱的書生，體內真氣越是充沛壽命越是長久，反之氣竭而身死，那四人已非活物。」

  雲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沒想到，王大哥所說的竟然是真的，這世上真的有驅屍之術？」

  老鬼倒是不以為然，「老夫立足江湖之時，還沒聽過沈殊文這號人物，但青烏術卻早有耳聞，本是一門堪輿之術，堪五行陰陽尋得生機，並非這等逆天的邪術。」

  「那這是為何？」雲柔。

  「容老夫一探便知。」

  正當老鬼凝聚氣息，準備現身之際，一聲清脆的「咔嚓」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原來，是玉瑤腳下的細弱樹枝，不堪重負，終於斷裂開來。

  想來這玉麓水榭的伙食確實不錯，連極其注重身段的玉瑤都控制不住食慾，多吃了幾口，連著兩日的胡吃海喝，難免重了幾斤。

  玉瑤雖在老鬼的指導下入了劍道，但術法尚且生疏，丹田內的氣息未能穩固。

  這一失足，她便直接從樹枝上跌落下來。

  「哎喲！」

  玉瑤一聲哀嚎，立馬驚動了沈殊文。

  「誰？」

  他大呼一聲，那翻土的幾具死屍忽然停下手，圍在了他身邊，展開了陣型。

  老鬼輕嘆一聲，「瑤丫頭就交給你了。」

  雲柔微微頷首，輕聲安慰道：「師父不必擔心。」

  話音未落，她已輕盈躍下，來到玉瑤身旁。

  玉瑤掙扎著翻了個身，露出一張沾滿泥土和枯葉的小臉，長發間夾雜著不少樹枝，看上去雖是狼狽不堪，卻也別有一番俏皮可愛的韻味。

  「雲柔姐姐。」玉瑤嘟囔著，語氣中帶著幾分撒嬌和後悔。

  雲柔佯裝生氣，嗔怪道：「讓你少吃幾個雞腿，你卻管不住嘴，這下回去看你個饞嘴貓還吃不吃了？」

  雖是責備之語，但她的動作卻十分溫柔，小心翼翼地幫玉瑤摘去頭髮上的乾枯樹枝。

  天下哪個女人不愛美呢？

  老鬼一個閃身，出現在了沈殊文面前。

  舉著酒壺，咣咣就是兩口。

  「挖墳掘屍可有損大宗師的名號哦。」

  沈殊文一身道袍隨風搖曳，見來者是個老酒鬼，以為是那個鄉野老頭跑來撒酒瘋，不免有些輕視。

  「既知老道名號，還不速速離去，饒你不死！」

  「別急，老夫只是想問你幾句話，問完便走。」

  老鬼搖搖晃晃地向他靠近，並沒有停止的意思。

  「臭老頭，下輩子再來問吧。」

  沈殊文心生殺意，當即揮動了手中的銅鈴。

  其中一具屍體，毫無徵兆地出手，一記弓步直拳，打向了老鬼。

  老鬼還未察覺對手出招的起勢，拳頭卻已經忽閃到了眼前。

  他併攏雙指，在身前一划，瞬間一道猛烈的劍氣迸發而出，抵消了對手的拳風。

  瞬時間產生一陣轟鳴，激起一片蕭瑟的秋風，大地揚起塵土，樹葉沙沙作響，猶如死者的低語。

  對手不愧為當世大宗師，所操縱的死人亦是沒有活人那般出招的定式。

  常人出手皆是運氣，提招而出，死人就沒有這些繁瑣的流程，只是受主的意志，不擇手段達到目的即可。

  「有點意思。」

  老鬼話音未落，第二具屍體緩緩上前。

  「本以為你只是發了酒瘋的臭老頭，沒想到還有這般身手，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今夜壞了老道的事自然別想全身而退了。」

  沈殊文說完，那具屍體緩緩抽出身後的長劍。

  如果說第一位生前是個拳宗大師的話，那此人生前必然是一名飄逸的劍客。

  只見他雙目緊閉，好似在感受周圍的氣流。

  若非沒有氣息在身，老鬼還真覺得他活生生的一名後輩。

  「可惜了！」

  老鬼輕嘆一聲，甚是惋惜。

  而那劍客率先發動，身形如風，劍光如龍，一時間，只見劍影重重，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老鬼不慌不忙，雙指一揮，周圍瞬間氣流涌動，化作一片無形的氣盾，巧妙地擋住了劍客的攻擊。

  劍客雙手握劍，猛然一劍直刺，此一劍夾帶著凌冽的劍氣，仿佛在訴說他的一生。

  月光下，老鬼以雙指化作劍身，同出一劍。

  兩者相互碰撞間，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只有劍與劍的交鋒聲在空氣中迴蕩。

  終於，劍客的長劍突然離手，落到了遠處，劍首插入土中，仿佛在訴說他一生的落幕。

  若是他在天有靈，知道自己死後亦能敗於劍仙之手，也算瞑目了。

  「還有什麼招？一併亮給老夫看看吧。」

  沈殊文的眉頭緊皺，眼前的老頭這般身手讓他再也不敢有絲毫小覷。

  「你到底想做什麼？」

  老鬼輕鬆地搓了搓鼻子，嘴角掛著一絲戲謔：「不過是喝了這臭小子幾杯酒，順手幫他辦點事罷了。」

  沈殊文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怒喝一聲：「你竟敢戲弄我！」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銅鈴猛然一搖，一道頭戴鬼臉面具的幽靈緩緩從黑暗中走出。

  他深吸一口氣，口中驟然噴出一道火焰。

  烈火熊熊燃燒之際，進而化作一條火龍，在夜空中翻騰飛舞，氣勢驚人。。

  火焰如隕落的星辰，瞬間在樹林中點燃，那股毀滅的力量仿佛要將天地都吞噬。

  老鬼的眼眸中映照著火光，卻絲毫沒有慌亂。

  他提氣一吼，道：「丫頭們，看清老夫這一劍。」

  雲柔和玉瑤聞聲，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充滿了期待。

  老鬼身形一動，如同離弦之箭沖向天空，口中高喊：「劫灰飛盡萬古平，長天一劍墜林梢！」

  隨著他的雙指輕輕一彈，蒼穹之頂驟然落下一道劍氣，比那破了金鱗甲的水龍劍更加劍意無窮。

  此劍氣匯聚到老鬼身邊，仿佛以自身為劍，真乃人劍合一。

  只見他俯身而下，如天墜之劍。

  火龍剛一碰觸到劍氣，瞬間灰飛煙滅。

  此劍插入大地之中，頃刻間地動山搖，噴涌而出的颶風，吹到了一片樹木，風沙迷得兩人完全睜不開眼。

  一陣混亂過後，天地恢復平靜，三具屍體如同斷線的木偶，伏於地面，再無生機。

  此一招真可謂是託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

  老鬼輕輕落地，重新打開酒壺，暢快痛飲。

  唯有沈殊文躲在了最後一具死屍身後，勉強留住了性命。

  「青……青天鑒，你是奉天劍仙李清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