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的日常用度,皆是朝廷直接撥款,發至州府,再由州府統一採辦各類物資送至軍營。
負責這個任務的採辦官圖個簡單,基本都會與一些商販或者商號,定下一個長期採辦協定。
對商販商號來說,一旦被相中,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貨物一股腦地往營里送,根本不用再擔心損耗,更不用舔著臉賣吆喝。
只不過各地軍餉,過了文人手裡,就免不了層層剝削,市價十五文一升的大棗,記到帳簿上時卻成了六十文一升,足足漲了三倍有餘,其中的貓膩,大家都心知肚明。
剩下的這點錢,除了軍官還能享受到該有的待遇外,最受苦的就是這些普通士兵。
「這些人,平常都自己將貨物拉至軍營,一日三趟,風雨無阻。」
曲永中解釋道。
蕭燁卻是疑問道:「肉食蔬菜粗米鐵器,本王倒是能理解,這何秀才為何也定期前往軍中?」
「殿下有所不知,這軍中士兵大多沒上過幾天學堂,目不識丁,軍中常招呼何秀才替士兵們書寫家書,以報平安。」
「那洪紹行呢?」
「洪大人兩日前,也曾去過軍營犒勞將士。」
原來如此。
這下就說得通了。
這一切的關鍵都在軍營之中。
他們到底在那裡遭遇了什麼?
蕭燁問道:「曲大人,敢問瀘州附近有幾所軍營?」
「僅有一處。」他輕吹了一口冒著熱氣的茶碗,「虎敬德所親率的千騎營。」
「這虎敬德何許人也?」
「折衝右都尉虎敬德,曾是鎮守西垂的將軍,當年對西梁一戰,立下赫赫戰功,卻遭敵軍暗算受了重傷,命雖撿回來了,可落了一身的病根,只能被迫從前線退下,再不得朝廷重要,好在得安定王殿下垂憐,給了一個官職,得以繼續統軍。」
蕭燁聽完曲永中的介紹,心裡也明白了幾分。
沒了牙的老虎,對朝廷來說就沒有了價值,如此結局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王爺,這軍營可不是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可以隨便闖的,你打算怎麼辦?」
王硯這番話似乎是在看不起他。
他生氣道:「這回不闖了,本王要走正門?」
王硯大笑:「官場上那一套在軍營里可不好使,你手中又無虎符,如何從正門走?」
可他見蕭燁忽然眯起了雙眼,便知道這廢太子又有了什麼鬼點子。
「曲大人,可否助本王一臂之力?」
「殿下想要什麼?」
「送本王進軍營!」
曲永中十分淡定地說道:「給殿下看卷宗,下官已是犯了律條,且不說軍營非下官權責管轄範圍,就算是,下官也是萬萬不敢。」
「曲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引我前來,還早早備好了卷宗,無非就是想借本王之手幫你破案。」
蕭燁直接捅破了窗戶紙,不裝了。
「殿下為何這般認為?」
曲永中依舊一臉愜意地抿著茶湯。
蕭燁微微一笑:「洪紹行一死,你便接替了瀘州刺史一職,在其他人眼裡你是此案最大的受益者,難免對你有所懷疑。」
「再者,大哥雖然命你暫代主官一職,但朝廷的告授沒下來前,你也不過是有名無實,所以唯有查清此案,既可自證清白,又可在三州官員前立威,憑這兩點此案就非查不可。」
曲永中沒想到眼前這廢太子竟然能理解到那麼深層。
緩緩放下茶碗說道:「那下官為何要找殿下您呢?東川人才濟濟,想找幾個能人也是不難。」
蕭燁沒想到眼前這老賊,這麼沉得住氣,或者說比他自己還能裝。
陰沉著臉,說道:「此案牽扯到軍營,想必你早就發現了,只是即便你今日主掌瀘州,亦是無權管轄軍務,三州官員各懷心思,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你需要一個無關利益之人來破局。」
蕭燁其實心裡還明白,大哥蕭燊本不該插手軍務,如今可以把控軍政,無非是軍營中滿布他的親信,曲永中想查軍營等同於冒犯他的這個主子。
曲永中忽然起身抱拳:「下官早就聽聞殿下智勇雙全,膽識過人,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蕭燁一聽,感覺有些許諷刺的意味。
曲永中這個老狐狸,無非還看重的是他這個人。
廢太子在外的名聲,就是做事不計後果的胡來,在皇都都能肆意妄為,一個東川還不攪個天翻地覆?
「那這忙你幫不幫?」蕭燁問道,忽然又立馬改口道:「不對,現在是我在幫你!」
「殿下想要下官如何做?」
「很簡單,給本王偽造兩張身份文牒,然後把我們當作新募的士兵送去軍營。」
蕭燁說完,王硯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我們?兩張文牒?」
他瞪大眼睛問道:「你不會把我也算進去吧?老子不去!」
一想到軍營的艱苦歲月,若是軍官便也罷了,這普通士卒半個月不知肉味,也太憋屈了。
蕭燁連忙陪上笑臉,說道:「老王,你忍心見我隻身一人去冒險?我這三腳貓的功夫怎能和你這忠勇神武的大俠比呢,我看你將來不比老頭差,一個軍營而已,你將當去回味曾經的生活。」
王硯哪受得了這頓吹捧,當即撓了撓後腦勺,說道:「那……事成後我要去最貴的酒樓。」
「好好好……最貴的。」
蕭燁見已得逞,當場大笑著拍了拍王硯的肩膀。
反而是一旁的曲永中有些不明所以,沒想到堂堂王爺身邊的護衛都能這般態度和他說話。
這廢太子連人都不管好,搞不好真是押錯寶了,不免心裡犯怵,但拉弓沒有回頭箭。
「明日下官會差人送上文牒,有勞殿下了。」
曲永中深鞠一躬,嘴角卻拉開一抹深邃的奸笑。
……
「你們當真要去當兵?」
老鬼翹著二郎腿,手裡把玩著酒壺說道。
「沒錯,目前這是唯一的線索。」
蕭燁看向了雲柔所居的廂房,那裡大門緊鎖,好似一個無法逾越的結界。
自大婚以來,他一直沒踏足過她的房間,現在玉瑤和她鎖死,他就更沒有機會了。
此刻他的腦子,幻想著滿是雲柔體香的被褥,心中滿是憧憬。
「王大哥,你也要去?」
小虎一臉心疼的看著王硯。
「誰讓我心懷正義呢!」
王硯自吹道。
老鬼眼睛一斜,「有件事老夫要告訴你,沈殊文此刻正在東川。」
蕭燁一驚:「前輩怎麼知道?」
「老夫何許人也?百里之內連只蚊子老夫都能感覺到。」
「竟然這麼巧?」
「要老夫找他問問麼?」
「不會有什麼麻煩吧?畢竟是個大宗師,能乖乖讓你問話?」
老鬼忽然坐起來,「區區大宗師,老夫最不怕打架了,等老夫帶著那倆丫頭去會會他。」
蕭燁一聽,這老頭要帶著自己的媳婦兒和妹妹去碰碰大宗師。
急忙說道:「前輩要帶她們去?」
「這兩丫頭正是練劍的關鍵期,看看大宗師的招法,沒有什麼壞處。」
「不會有危險吧?」
「小子,有老夫在的地方就是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蕭燁一聽,也確是如此。
「那就有勞前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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