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體制的最大弊端,便是律法如山如海,皇權依舊能夠悠然凌駕於眾生之上,成為無法撼動的至高存在。
林牧的眼中充滿了不甘,仿佛在向命運發出無聲的抗議,他用力掙扎著,試圖將自己的身體從崖邊拉回,但沒挪動一下都只是讓他離深淵更近一步。
在蕭燁眼裡看來,他的行為猶如喪家之犬,在生命的邊緣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
「鐵證面前,種種罪行,讓你死一百遍都不足以平民憤,你竟然還在口出狂言,簡直是天理難容!」
蕭燁的嗓音如同洪鐘大呂,迴蕩在整個大堂之中,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利箭般尖銳,穿透了層層空氣,直達人心。
林牧冷哼一聲,眼中閃爍著挑釁,笑道:「我是該死,但仰仗著皇恩,實在無人可以殺我!」
蕭燁眉眼跳動了幾下,咆哮道:「你這身衣服也救不了你了,且看本王殺不殺得了你!」
話音未落,蕭燁身形一動,猶如大鵬展翅,凌空而起,直接從房樑上取下了夔龍劍。
他拔出寶劍,立於大堂中央,目光堅定而深邃,一股強大的殺氣撲面而來。
這一刻,寶劍出鞘,震懾八方,欲斬斷世間不公與苦難,恍如一尊真神。
「平陽侯林牧,依大興律例,你罪大惡極,死不足惜,本王手中的尚方寶劍亦是不可留你!」
蕭燁已是忍無可忍,當即將夔龍劍架在了林牧的脖子上,只要稍微用力,便能讓他血灑當場。
可那林牧,卻似乎沒有畏懼,昂首挺胸,眼神中依然滿是不屑與傲慢。
他緩緩從懷裡掏出了一塊金燦燦的牌子,有些晃眼。
蕭燁仔細一看,此物高六寸五分,廣一尺二寸五分,外刻詳盡履歷、恩數,以贊其功德,中鐫「免罪」二字,每一個字都以金漆勾描。
「聖上當年賜我免死鐵券,無論我犯何罪,皆可免死!一切罪過,既往不咎!」
林牧的笑聲,猶如一把匕首,刺透了所有人的內心。
皇帝老兒啊皇帝老兒!
你識人不善也就罷了。
怎麼還賞了這麼個麻煩玩意兒?
真是糊塗啊!
這下可好,BUFF加持,他無敵了吖。
蕭燁心中罵道,手裡忽然沒了勁。
林牧將免死鐵券舉過頭頂,狂妄道:「王爺,你口口聲聲大興律法,這就是大興律法,看來你殺不了我了!」
蕭燁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更是急紅了眼。
他轉身對著曾保山問道:「尚方寶劍厲害,還是他的免死鐵券厲害?」
蕭燁將手中的夔龍劍頂在了免死鐵券上,猶如一場矛與盾的對決。
「我朝尚未曾有過先例,也沒見過有人拿尚方寶劍去砍免死鐵券的啊!」曾保山一時也犯了難。
兩者都是興帝所賜,卻也沒有解釋過二者的主次順序,皆是皇權的附加品,拿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搏鬥,熟勝?
場面一下子又陷入了死局,可林牧就在蕭燁面前,千萬苦主的眼睛再看著,怎麼能再一次放走他!
蕭燁一狠心,下定了主意:「林牧,本王今日就非要殺你!」
「你敢?」林牧忽然有些驚慌。
他知道這個廢太子的秉性,出了名的胡來,敢當著聖上面拔楊廷玉的鬍子,扇了三皇子巴掌,帶著青樓女子住進東宮。
如果他真要亂來,手中的免死鐵券怕也遭不住,語氣當即慫了幾分。
蕭燁怒吼道:「你看本王敢不敢!」
「王爺,有話好說,咱們先縷縷!」林牧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看劍!」蕭燁不由分說,直接一劍刺向了林牧。
林牧也是反應快,當即拿免死鐵券擋了一下,隨後兩人開始了追逐,一個追一個跑,一個砍一個擋。
可旁人卻都不敢插足其中,畢竟這兩樣神器,對他們來說都是惹不得。
「劍南道節度使袁大人到!」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通報,打破了此刻的僵持。
「袁大人?」蕭燁心中一驚,「袁以厚!」
大興依照前朝的規制,將關內分為河西、河東、嶺南、嶺北、安朔、隴西、劍南、平庭九道,史稱九州,設九道節度使統領天下兵馬。
若是太平盛世,搞經濟還得看文人,武官風頭難免弱了些,可動亂的年代,身為武官的節度使地位就更高些,受命時賜雙旌雙節,得以軍事專殺,行則建節,府樹六纛,威儀極盛,集軍、民、財三政於一身,妥妥的二品權官。
好在北境地處關外,在北方六州淪陷後,撤銷了節度使一職,所以蕭燁這個開平王到了北境也可不受節度使制約。
袁以厚頭戴冠帽,身穿紅色官袍,在士兵的開道下,從人群中擠入州衙,身為武官的他一身腱子肉,顯得衣服不那麼合身。
蕭燁早就聽說過他出了名了殺伐果斷,神態有些不怒自威,此刻突然駕臨,定然沒什麼好事。
林牧看到袁以厚,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躲到了他的身後。
「袁大人救我!」
蕭燁自幼無法無天慣了,自然也不會把節度使放眼裡,當即要拿劍繞到他身後去殺那惡賊。
「袁大人,你讓讓,刀劍不長眼,免得傷了你!」
可袁以厚就像一堵堅實的牆壁,難以跨越。
「開平王,這人你殺不了!」袁以厚聲音渾厚,整個州衙的人都能聽見。
蕭燁殺林牧的決心已下,怎會被袁以厚三言兩語就嚇退。
「聖上賜你夔龍,是去邊疆殺敵之用,怎能拿來殺自己人?」
袁以厚這等品級的官員,自然是對宮中的消息了如指掌,一語便點破了蕭燁的尷尬。
「誰和他自己人?」
蕭燁還是不打算退讓,聽到袁以厚稱林牧是自己人,感覺到非常的逆耳。
可那袁以厚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劍尖,威嚇道:「王爺,本官勸你不要再干涉州務,早日出發趕往北境,否則本官定會上表朝廷,將開平王在漳州之舉盡數記述。」
蕭燁被將了一軍,此刻陷入了兩難之地。
「來人,帶平陽侯回府。」
袁以厚輕晃了一下劍尖,一股沛然的內勁瞬間將蕭燁推後了數步之遠,好在老鬼順勢抵住了他的後腰,這才不至於摔倒出了洋相。
直到他們離開州衙,蕭燁才如夢初醒,意識到這林牧,他今日是殺不掉了。
人群里忽然一陣騷亂,皆是破口大罵廢太子無用,一字一句不堪入耳。
緊隨而來的是難以名狀的恐慌,今日殺不了林牧,來日他就會報復今日所有和他作對之人。
蕭燁千辛萬苦,徹夜未眠,還砸了那麼多錢搜證,到頭來卻還是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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