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草民冤枉啊!」
樊康聲嘶力竭地哭喊,雙膝重重砸在冷硬的地磚上。
「冤枉?」通州刺史宋暉目光如刀,不以為然地說道:「公堂之上豈容你狡辯!今日本官就讓你這個弒父奪方的惡子認罪伏法,來人啊!傳證人!」
「傳證人上堂!」一聲傳令之下,衙役帶上了三個商販裝扮的證人。
「何人報的案?」宋暉掃視了一眼。
一個身材瘦削,猴兒般的男人戰戰兢兢地站出來:「大人,是……是草民報的案。」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宋暉的嗓音如同鐵石般堅定,穿透了整個大堂。
「草民陳二,是個糖販。」陳二顯然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講話聲音不免有些顫抖。
宋暉猛地一拍驚堂木,說道:「把你所看所聞,一五一十地述說出來,若有半句虛言,決不輕饒。」
陳二被這一聲威嚇嚇得魂飛魄散,當即跪倒在地。
從他口中可知,樊福對於百里香糕點製作材料極其嚴格,其中所用的必須是新糖,因此陳二每日天沒亮就會到百里香,送上新製成的新糖,長久以來皆是如此。
但兩日前,他像往常一樣拿著一包新糖立於百里香門前,呼喚了幾聲卻不得回應,見鋪門半掩未關,心中感到一絲異樣。
隨即推門而入,然而剛進門腳下便被什麼東西給絆倒,起身時才看清樊福橫倒在門口,雙目猙獰,四肢僵硬。
樊福的胸口被劃開了一大道口子,鮮血流了一地,已然斷氣。
而其子樊康卻醉倒在屍首的右側方,手中正拿著一把沾滿鮮血的短刀。
陳二丟了魂,連滾帶爬地逃出了百里香,正巧遇上了巡城的士兵,報了案。
聽完陳二的陳述,樊康當即驚慌道:「大人,我沒有殺我爹!」
然而宋暉根本不予理會,而是詢問了另外兩個人證。
其中一人是百里香對門的酒坊掌柜張庖,另一人則是賣麵條的小娘子戚氏。
百里香地處菜市口,往來的多是走販,皆是魚龍混雜的小買賣,因此周圍的店鋪並不多。
與白天人頭攢動的熱鬧不同,入夜後收市以後,這裡卻是冷清得很,寂靜的街道甚至連銀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大人,我二人皆可作證,樊家父子近日經常發生爭吵,屋內時不時地傳來飯碗摔碎的聲音。」張庖說的時候,還時不時地瞥向樊康。
「就是,有一次我還聽到樊福說就算我死了也不會給你!然後樊康回答說那你就去死吧,這類死不死的話常有聽到。」戚氏嬌嗔說道,顯得十分嫵媚。
「這些都只是一時氣話,怎麼能當真呢!」樊康再次出聲反駁道。
「樊家小兒,誰人不知你父親不願意將百里香的手藝傳給你,所以你心懷不滿,弒父奪方!」戚氏陰邪地盯著樊康。
而樊康嚇得後退了幾步,隨後顫抖地說道:「你這個毒婦,血口噴人!」
「啪」一聲,宋暉見雙方發生爭吵,手中的驚堂木一響,瞬間令氣氛恢復了平靜。
「樊康,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既然如此,傳仵作!」宋暉一聲令下,仵作當即從側面的廂房內走了出來。
「參見大人!」仵作跪下之際,周圍幾人紛紛退避了幾步。
「樊福的驗屍結果如何?」宋暉不自覺地拿出絲巾遮掩了一下鼻子。
仵作常與屍體打交道,常人皆視其為不祥,不願沾染上晦氣。
「回大人,小人勘驗發現,樊福全身有多處擦傷和瘀傷,皆是生前形成,說明死前有過搏鬥,左肩斜下至右乳下方,有一道利器劃開的傷口,乃是致命傷。」仵作停頓了一下。
他從懷裡掏出一把用白布包裹的短刀,繼而說道:「小人斷定,樊福死因是為利器開胸,失血過多而死,據傷口形狀判斷,兇器正是案發現場,樊康手中的這把刀刃。」
宋暉聽完,嘆息道:「證據確鑿,已是不容你再矢口抵賴。」
看了整個審理過程,王硯憤然道:「人證、動機、兇器,一應俱全,真相昭然若揭,此案算是結了。」
「真是自作自受,死不足惜。」雲柔竟然也認可了這樣的結果。
小虎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觸,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可惜了,這百里香是真吃不到了。」
唯獨蕭燁從一開始便默不作聲,沒有發表任何見解。
宋暉手中驚堂木在此落下,他字句清晰,聲音洪亮地宣判:「犯人樊康,醉酒行兇,弒父奪方,手段殘忍,大逆不道,今證據確鑿,按大興律令,當判處死刑,此案卷宗上報刑部擬罪,待核審後即刻行刑。」
樊康面色灰敗,知道此刻已是回天乏術,再無力掙扎,他絕望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氣。
圍觀的百姓當即拍手稱快,只是同時又甚是惋惜,通州城再無百里香。
……
通州城,客棧。
小虎用手在蕭燁眼前輕輕晃動著手掌,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自州衙歸來後,蕭燁便一直沉浸在深深的沉默中,眼神空洞而呆滯。
一桌酒菜也沒有動一筷子,就連最後的殘羹剩飯也都進了小虎的肚子裡。
「你發什麼愣呢?」雲柔忽然大聲呵斥了一聲。
這一下,蕭燁總算是有些回過神來了,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嚴肅:「我覺得此案另有隱情。」
王硯一聽,冷笑道:「證據擺在面前,還能不信?何況刺史大人一沒用刑,二沒誘供,一切都順理成章。」
「就是因為太順了,」蕭燁忽然眼珠子一轉,壞笑道:「敢不敢今夜與我一同潛入大牢?」
「怎麼?你還想再審他一次?」王硯眉頭一挑,好奇地問道。
「非也,咱們去套百里香的秘方!」蕭燁嘴角微翹,露出一抹調皮的笑容。
王硯轉而大喜,連連點頭說道:「對對對,如果他拿到了秘方,總不至於真的眼睜睜看著百里香就此失傳吧!那我們何時出發。」
「子時,菜市口見。」蕭燁堅定的說道。
雲柔微微皺眉,輕聲回應:「牢獄之地,污濁不堪,我就不去了。」
這樣正合了蕭燁的心意,人多眼雜,藩王插手地方政務本是大忌,他自然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此刻,他只需王硯一人護他周全便足矣。
他雖頭腦簡單,好在身材魁梧,身手矯健,也是難得的好手。
蕭燁心中暗想,正好趁此機會在王硯面前展現自己的英明決斷和人格魅力,希望能將他收歸麾下,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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