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蕭燁剛從聽潮亭回來，便帶著小虎來到了胡懷恩的府邸。

  雖然郭柄嚴答應做他們婚禮的司儀，但是想要召集三皇子一黨所有官員，他一個人的分量還不夠。

  這次婚禮他本也就以斂財為目的，自然是送禮的人越多越好。

  所以他必須要一家家親自送上請帖，而這第一張必須要送到三皇子一黨的領頭——胡懷恩。

  他既是當朝宰輔，又是蕭元的娘舅。

  只要將他搞定，還怕他這一派的其他人不來跟隨麼？

  「王爺，我勸你還是別進去了。」

  小虎拉住了蕭燁的衣袖，開口道。

  「你怕什麼？」

  蕭燁回頭呵斥了一聲。

  小虎滿臉愁容，小聲說道：「王爺給胡相送請帖，不就是自取其辱麼？」

  「放心，我自有辦法，記住進去後要注意禮數。」

  小虎聽完，感覺胸口堵得慌，心想著誰有知道這個王爺會做出什麼常人難以理解的事。

  見已無法阻止，小虎也只能跟隨其身後，誰讓這是主子呢。

  「老爺，開平王在府外求見。」

  聽到管家的通報，胡懷恩有些愣住了。

  平日裡他與這廢太子素來不和。

  連蕭燁的太子之位，也是他帶頭彈劾。

  今日前來難道是為了報復？

  若是在之前，胡懷恩定是毫不理會，差人將其轟走。

  但如今他被冊封王爵，又借北兗使團一事立下大功，得了御賜尚方寶劍。

  如果處理不當，被這廢太子誣個藐視禮法之罪，那就糟了。

  「你就說我身體有恙，不便見客。」

  胡懷恩這理由看起來生硬，但是識趣之人自知其中深意。

  「胡相得了什麼病，需不需要本王把宮裡的御醫請來診診？」

  沒想到蕭燁竟然直接闖了進來，那些話剛好被他聽到。

  「老爺，他……」幾個護院有些驚慌地看著胡懷恩，生怕受到責罰，但他們幾個奴籍又如何能攔得住一個王爺。

  「你們退下吧，再有下次，打斷你們的腿！」

  很顯然，胡懷恩這句話也是說給蕭燁聽的。

  而身旁小虎看著倉惶退下的護院，反而一臉無奈，心想：「剛是誰說要注意禮數的？」

  「胡相何必動怒，氣壞了身體不好！」

  「恭迎開平王，臣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胡懷恩貴為當朝左相，正二品官銜，即便面對藩王，也可不行跪拜之禮。

  但該行的禮還是不能少，只見他上身微微前屈，蕭燁甚至都看不出他在行禮。

  但即便是這樣，也令胡懷恩心生屈辱。

  「胡相乃朝中重臣，不必拘泥於繁文縟節。」

  蕭燁看到老傢伙這般模樣，心裡偷著樂。

  「不知開平王今日找老夫所為何事？」

  蕭燁嘴角微微一揚，也不打算拐彎抹角。

  「明日本王大婚，特來拜送請帖。」

  「請帖？」

  胡懷恩接過蕭燁手中的請帖，草草看了幾眼，便將其合上。

  「本王幸得郭炳嚴大人來當婚禮司儀，還望胡相能賞臉喝杯喜酒。」

  郭炳嚴？

  胡懷恩聽到這幾個字不免大驚。

  這傢伙明明是三皇子蕭元的擁護者，又是他胡懷恩的得意門生，竟然去給廢太子的婚禮當幫手。

  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胡懷恩不自覺地伸手摸了一下臉頰，心裡卻是將那郭炳嚴全家老小罵了個遍。

  「王爺大婚，老夫本該到場祝賀，但確實偶染風寒，吃了幾日藥都不見好，這婚宴我怕是有心無力了。」

  胡懷恩的回答如蕭燁所料，這郭炳嚴的面子哪能搬得動他。

  而小虎默默給了蕭燁一個眼神，似乎在說：「自討苦吃！」

  「胡相有這份心本王就知足了，還是要先保重身體，」蕭燁竟然還笑得出來，但只見他又說道，：「為免外人，尤其是父皇誤會我等朝中不和，明日登禮簿上我第一個就先寫上胡相的名字。」

  此話一出，胡懷恩忽然感覺眼前一黑，胸口感覺到一絲窒息。

  沒想到這個廢太子如此奸詐。

  非但搬出了興帝，還那登禮簿做文章。

  若是登了名，下無記禮金，世人以為他兩手空空慶賀當朝王爺的婚禮，豈不認為他胡懷恩乃吝嗇之人。

  這非但是在逼迫他出席婚禮，還變相向其索要禮金。

  真是長本事了！

  這還是那個渾渾噩噩的窩囊廢麼？

  「胡相，你是對本王這樣的安排不滿意麼？」蕭燁見胡懷恩半晌不說話，假裝驚慌道。

  「那……那本王再好好向大家解釋，胡相是身體不適，而非對本王有所成見……」

  蕭燁越說，越使胡懷恩感覺到頭疼。

  這開平王都親自上門邀請了，不去的話做實了他胡懷恩目中無人，在朝中大搞權斗。

  另外，人家話也說到這份上了，若是真的一點人情表示都沒有，真被人認為堂堂宰輔不懂禮數了。

  這兩樣任何一樣傳到興帝耳朵里，都是個大麻煩。

  胡懷恩此刻的眼神猶如一把刀子，恨不得千刀萬剮了蕭燁。

  但臉上卻也只能強擠出一抹和善的笑意，恭敬道：「老夫忽感好轉，明日定當準時赴宴，而且也會略備薄禮，為王爺慶賀大喜！」

  胡懷恩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看得小虎徹底傻了眼。

  悄悄用衣袖遮住雙手，並給蕭燁豎了一個大拇指。

  「誒……胡相怎麼如此見外，本王是貪圖那薄禮之人麼？」

  蕭燁假惺惺的推脫道，還特地給「薄禮」兩字加了重音。

  胡懷恩知道蕭燁心裡盤算著什麼，但此刻也只能是「河裡趕大車——沒轍！」

  「老夫糊塗了，我當備上重禮，重禮！」

  他生怕蕭燁沒聽清，還特地說了兩遍。

  「這……」蕭燁一臉為難道：「那本王恭敬不如從命，明日為胡相留好上座！」

  蕭燁見目的已經達到，此刻不想再多待一秒，「那本王先走了，打擾了！」

  「恭送開平王！」

  胡懷恩嘴上說得好聽，心裡卻暗暗記下了今日恥辱。

  當日留你狗命，今天居然算計到老夫頭上。

  咱們日後走著瞧。

  他順手將蕭燁的請帖砸到地上，還不忘踩了幾腳。

  出了胡府的蕭燁，此刻反而是心情大好。

  搞定了胡懷恩這個最棘手的傢伙，再搞定其他人就簡單多了。

  「嘿嘿，這回發財了！」蕭燁忽然傻笑了起來。

  當朝宰輔，每年收受各地方官員的孝敬就不知道有多少錢財了，他口中的重禮必然不會太難看。

  再加上皇都那麼多官員，沒人送一份大禮，心裡真是美滋滋。

  「王爺，咱們下一家去哪裡？」

  小虎對眼前這個廢太子居然搞定了胡懷恩，不免有些刮目相看。

  「去找那個最懂禮數的人。」

  蕭燁會心一笑。

  他們來到禮部尚書劉公甫家中，更是直截了當地提及胡懷恩。

  「本王剛從胡相府中出來，他老人家身體偶感微恙，卻還堅持攜禮赴宴，本王甚是感動啊！」

  「本官明日定當推了一切公事，攜禮慶賀開平王大喜。」

  現在有胡懷恩在登禮簿上的首名，又加上郭炳嚴做司儀，這哪還容得下他多考慮。

  由此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張張骨牌順勢倒塌，三皇子一黨所有人都被搞定。

  而刑部尚書馮盛和兵部尚書張珩等六皇子一黨的人，聽聞自家主子蕭璟將會備禮赴宴，一個個也立馬答應下來。

  經過一夜折騰，朝中除了久未上朝的右丞相公孫攸，和從不屑參與權斗的楊廷玉外，其餘人皆允諾出席，而且是攜重禮。

  ……

  雲柔本以為他們二人的結合不會有人到場祝賀。

  心中早已做好準備，就這樣走完過場便是。

  沒想到剛下花轎，喜慶的鞭炮聲震耳欲聾地響起。

  東宮內外賓客滿堂，慶賀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廢太子怎麼突然間在朝中如此受歡迎了？

  雲柔深感疑惑，懷疑是蕭燁花錢請的演員，可類似胡懷恩和劉公甫這一張張熟悉的臉龐，這可不會騙人。

  蕭燁與雲柔牽著繡球，緩緩步入殿堂。

  月光靜靜灑下，賓客滿堂喝彩。

  蕭燁英俊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的哀愁，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雲柔，心中只嘆如此美好的婚禮卻只是逢場作戲的交易。

  雲柔輕紗遮面，清雅如蘭，她的眼神中滿是期待，但蕭燁卻看不到。

  夜風輕輕吹過，揚起了他們的衣角，仿佛在為他們拜堂增添幾分悽美。燭光搖曳，時間仿佛過得很慢。

  「一拜天地。」郭炳嚴沒有食言，他的聲音緩緩在夜空中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