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芝的心跳不受控制，頂著喉嚨猛烈顫動，胸脯上下起伏片刻，她用力推開他，跳下餐桌。

  她撫平裙擺的褶皺，白淨面孔仰望他，「不知道剛才的那些，夠不夠抵消黎夏對你的不敬，就算不夠，也請你來找我，不要找她的麻煩。」

  男人滾燙的目光熨帖著她，喉結滾了滾，「要是我說不夠呢，你打算怎麼替她償還？」

  唐知芝沉默片刻，轉身拿起桌上的紅酒，「說好的兩瓶酒，我還季總這個人情。」

  她又輕蔑地笑，「或者小叔可以看在我們馬上就要成為一家人的份上，賣我一個面子，不與我的朋友為難。」

  季廷煜眸色微沉，菲薄好看的唇不經意下壓幾分。

  漆黑浩瀚的雙眸里暗潮湧動，半晌，又歸於平靜——

  「你多大酒量我不知道？」他輕輕執起她的手，掰開她手指，拿過被攥得緊登登的酒瓶，「真讓你把這兩瓶酒灌下去，你的胃也不用要了。」

  唐知芝別開臉，眼眶發熱。

  季廷煜拾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上，「這次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饒她一次，但是你也應該知道我的原則，有一無二，回去警告她，這樣的蠢事以後別幹了。」

  有了他這樣的保證，唐知芝徹底放心了。

  這是不會再追究的意思。

  她緊繃的肩膀鬆懈幾分，細聲細氣地說了聲，「謝謝。」

  唐知芝轉身朝著門口走。

  季廷煜高大身軀半倚在圓桌上，狠狠嘬了一口煙。

  濃烈的菸草味入了肺，他斂眉垂眸，吐出灼白的氣息，沒有攔她。

  她打開包廂的門，不等邁出，視線微抬，與門外的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霎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她怔在原地。

  季廷煜久久沒聽到她離開的聲音，抬眸瞥過去，女人正面色蒼白地站在那，肉眼可見的慌亂。

  他不由地蹙起眉。

  季廷煜隨手將香菸捻滅，邁開修長雙腿，剛走出去兩步——

  啪——

  巴掌聲清脆，迴蕩在過分安靜的包廂內。

  季廷煜漆黑深邃的眼睛微眯，疾步走過去。

  在下一個巴掌落下來之前，一把將唐知芝拽進了懷裡。

  朱歆禾的手落了空，身體不由地晃了晃，她氣急了，指著他們的手都在抖，「你……你們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兒！」

  「事兒是我做的，您打她幹什麼？」

  季廷煜低頭，看著她白皙面孔上留了一個清晰的指印，心裡燥火涌動難消，眉頭鎖的更緊。

  「你到現在還護著她？你老實跟我說，她勾引你的是不是？」

  「季太太……」

  「你閉嘴！」

  這是第一次朱歆禾用這樣嚴厲的語氣和她說話。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可你也太讓我失望了，還有十天，你和承凱就要訂婚了，你怎麼能……怎麼能和你小叔……」

  唐知芝的臉上火辣辣的，除了被打的痛，還有羞恥。

  從和季廷煜糾纏不清開始，她就害怕有這一天。

  可這一天還是來的這麼快。

  她完全沒有準備。

  走廊盡頭，衛遠匆忙走來。

  他去收拾黎夏的爛攤子，送走了幾位領導，剛趕回來。

  可沒想到一回來就看到這樣的修羅場。

  季廷煜護著唐知芝從包廂出來，吩咐他，「衛遠，先送她回去。」

  「是。」

  唐知芝回頭看了他一眼，濕漉漉的眼睛像是隨時能掉出一滴淚來。

  季廷煜心臟驟縮，沉聲道，「先回去。」

  唐知芝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留下確實沒什麼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會信她的話，只會激怒朱歆禾的情緒。

  於是，她聽了季廷煜的話，跟著衛遠離開了。

  唐知芝走後，朱歆禾冷眼看著自己的兒子，「你們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季廷煜不咸不淡地答，「沒在一起。」

  「沒在一起，你們孤男寡女在裡面幹什麼了？知芝脖子上的那些痕跡你敢說不是你弄的嗎？」

  他抬眸，依舊一臉漫不經心，「您說呢？」

  「你！」朱歆禾氣的來回踱步，「我一直以為你與那些沉湎酒色的紈絝二代不同，你一貫潔身自好，從小到大正式的戀愛也沒幾次，基本都按照我們的心意找，可你怎麼突然就這麼想不開？

  「我現在倒是寧願你去找那些小明星，小模特，起碼好打發，可偏偏你招惹知芝，她可是未來要當你侄媳婦的人，你……」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上次在何彥的酒樓，你摟在懷裡那個女人也是她？」

  季廷煜沒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朱歆禾怒了，「你現在到底想怎麼樣？」

  季廷煜隨手撣了撣西褲，「她不是要和承凱訂婚了嗎？」

  「所以呢？」

  「所以我還能怎麼樣？」

  「你的意思是你以後不和她來往了？」

  季廷煜笑了笑，「馬上一家人了，怎麼可能不來往，要是被父親看出什麼，您打算怎麼解釋？」

  「不能讓你父親知道！」

  朱歆禾瞪了他一眼，「你這位子多少人眼巴巴的惦記著，要是被你父親知道你這荒唐事，旁人估計做夢都能笑醒。」

  「看來您還不糊塗。」

  季廷煜低聲說，「今天的事情您就都當不知道吧，以後見到知芝，還和從前一樣，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不准再動她。」

  「你……」朱歆禾沉聲問，「你老實跟我說，你對她到底是不是真心？」

  季廷煜靠著長廊的牆壁，頎長挺拔，慵懶恣意。

  他的位置逆光，看不真切他真正的表情。

  只聽一道懶洋洋的玩味嗓音響起，「我是個男人，守身如玉正常嗎？」

  朱歆禾的臉色稍霽，「所以你對她沒感情？」

  寂靜的長廊，沒聽到他的回應。

  唐知芝扭動往樓下跑，遇到來找他的衛遠。

  她停在他面前，努力不讓他看出自己的不對，「包沒找到，可能沒拿過來。」

  「需要我替您上去找一下嗎？」

  她搖頭，「不用了，包里沒什麼貴重的東西，丟了就丟了。」

  「那我現在送您回去吧。」

  唐知芝點了點頭，「好。」

  衛遠剛把唐知芝送回家，接到了季廷煜的電話。

  「她的包落在包廂了，你回來取一下吧。」

  衛遠疑惑地問，「您確定是落在包廂了嗎？」

  「怎麼了？」

  「唐小姐之前回包廂找過，她說沒找到。」

  電話對面靜默幾秒，季廷煜沉聲問，「她什麼時候回來找的？」

  「就我們剛到樓下，她就發現了……」

  季廷煜，「……」

  ***

  季家少爺和唐家小姐今日即將舉辦訂婚宴。

  唐家千金一貫低調，不習慣在媒體面前露面，所以今天的訂婚宴不打算對媒體開放。

  但畢竟是季家的後代，還是聯姻這等大事，北城各家媒體還是及時出動，一大早就蹲守在了酒店大堂。

  季家到底是大戶人家，人情打點面面俱到。

  凡是等候在大廳的，都有沙發坐，茶點茶水不間斷供應著。

  誰人都得夸一句季家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