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芝跟在母親身後步入季宅大門，傭人走在最前面引路。

  穿過清幽木質迴廊，很快來到大廳外。

  孟書蘭故意放慢腳步，壓低聲音說，「一會兒除了季太太，你還得見一個人。」

  困惑唐知芝一整晚的謎團終於解開了。

  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母親今晚這麼大費周章地打扮她了。

  走進主廳，傭人立在門口，低頭躬身，等她們先進。

  她們才進去，就見一個年輕漂亮的貴婦眉眼含笑的走過來。

  「唐太太來了，我還想著你們再不來，我親自出去迎迎。」

  女人保養得當，聲音也溫婉動聽。

  唐知芝發現她的眉眼和季廷煜有幾分神似，猜到這應該就是季太太，季廷煜的母親。

  孟書蘭笑著解釋，「我們家知芝從小就愛美，一聽今天是來見承凱，又多費了些心思打扮，這才耽誤了時間，實在對不住了。」

  唐知芝莫名接了一口鍋，卻無法當著外人的面反駁自己母親的話，只能尷尬微笑，當忍者神龜。

  朱歆禾笑盈盈看向唐知芝——

  世家子弟裡面也不缺美人，可瞧見唐知芝鮮眉亮眼的長相時，心頭還是受到不輕的震顫。

  巴掌大的小臉，眸光透亮，唇紅齒白——

  一身白色及膝連衣裙，裙擺繡著幾朵合歡花，別致大氣，胸脯鼓鼓的，但衣裙下的小蠻腰卻不盈一握，渾身透著一股裊娜的柔軟美。

  這樣水靈靈的美人，少有男人能拒絕。

  朱歆禾心想，看來承凱的婚事多半是要定了。

  「季太太。」

  唐知芝嗓音輕柔問好，

  朱歆禾高興地哎了一聲，感嘆道，「知芝長得真是美，看來，還是我們承凱有福氣。」

  唐知芝笑而不語，心裡卻止不住吐槽，還真是一個比一個著急。

  她和季承凱不過見過一次面，說的好像他們已經定了一樣。

  「你看，我們在這聊什麼呀，進裡面來。」

  朱歆禾帶著她們進了客廳，對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說，「你們兩個先別忙著聊公事，唐太太帶著知芝來了，打聲招呼。」

  沙發上的男人漫不經心抬頭，恰好和唐知芝錯愕的目光相對。

  唐知芝沒想到，季廷煜竟然也在。

  天花板華美的水晶燈垂墜著，明亮微黃的燈光下，男人修長身軀靠坐在沙發上，穿米白色家居服，黑色長褲，渾身帶著散漫不羈的慵懶感。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去，沒有發現季承凱一直在看著她。

  包括她看向小叔時的表情變化，都看得一清二楚。

  季承凱不動聲色，露出溫和笑意。

  他過去跟孟書蘭問了好，然後看著唐知芝怔怔的模樣，輕咳了一聲，「唐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唐知芝這才將目光投向他，微微頷首，「季公子。」

  「叫我承凱就好。」

  「這……」

  未免太親密了吧。

  朱歆禾笑著附和，「是啊，還是叫承凱好，不然顯著太生分。」

  季太太親口發話，唐知芝不好拒絕，乖巧地點點頭。

  某處傳來的目光太過滾燙，她本能閃躲，故意不去看。

  半晌，聽到朱歆禾半是責備的口吻，「阿煜，你沒看到知芝來了，怎麼一點都不熱情。」

  「我不熱情嗎？」季廷煜唇邊的笑意加深，「我怕太熱情了，她承受不住。」

  她那副身體嬌氣的狠，床第間，確實禁不起他過於野蠻的「熱情」。

  除了唐知芝，大概沒人聽得懂他的話外音。

  只當他在調侃唐知芝麵皮薄。

  唐知芝白淨面孔呈現淡淡的粉紅，耳根也熱得緊。

  同時又心驚膽顫，怕他再說出什麼來。

  朱歆禾沒有多想，以為自己這個桀驁不馴的兒子只是逗著小輩玩，嗔怪道，「說話注意些分寸，唐太太還在呢。」

  孟書蘭乾笑道，「不礙事，知芝很敬重季總這個小叔的。」

  「哦？」季廷煜調整坐姿，一臉興致盎然盯著女人嬌美的臉頰看，「你很敬重我？」

  唐知芝知道他是故意當著長輩們的面找茬，因為他知道她不敢當著其他人的面忤逆他。

  她故作大方地微笑，「當然，我敬重所有值得敬重的長輩。」

  語氣軟噥，軟中帶硬。

  季廷煜豈會聽不出她語氣中的諷刺，唇角翹了翹，倒沒有再找她麻煩揭穿她。

  朱歆禾招呼傭人上茶水點心，和孟書蘭聊些無關緊要的家常話。

  又像是一時興起，讓季承凱帶著唐知芝去庭院散散步。

  其實是故意讓兩個年輕人單獨相處。

  季廷煜有公事處理，提前告辭去了書房。

  政府有意加強北城和滬城的貿易合作，洽談會在即，他作為主辦方，勢必要將各環節考慮的面面俱到。

  因為商會事務繁忙，他最近還沒空出時間找她。

  沒想到她倒是主動上門了。

  只不過上門不是來找他，而是為了跟他侄子相親。

  季廷煜身體靠後，仰頭靠在沙發椅上，閉上眼，是今晚唐知芝打扮後更加嬌美動人的臉。

  「我們知芝從小就愛美，一聽今天來見承凱，不免多費了些心思。」

  孟書蘭的話他當時聽到了。

  看來他親自給她挑選的這個聯姻對象，她還挺滿意。

  季廷煜從抽屜里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咬在唇間，然後打火機點燃。

  煙霧上升，男人深邃俊美的臉惝恍在煙霧中，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真實情緒。

  他緩慢起身，邁動長腿走到窗邊，掀開窗簾，能看到蔥蔚洇潤的庭院內，一男一女正並肩散步。

  緩緩吐氣，白霧裊裊，恍惚中男人幽邃的眼眸眯了眯。

  樓下庭院內。

  唐知芝隨著身邊人的腳步，慢悠悠地往前走。

  氣氛有點尷尬，季承凱跟她出來後沒有主動說過話。

  而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知不覺來到了小池塘邊上，就著昏黃路燈，能看到裡面幾隻金色的錦鯉游的歡暢。

  唐知芝被這幾隻魚吸引住視線，腳步不由地慢下來。

  季承凱察覺到後，索性停下來，任由她觀賞。

  他走到池塘邊的一處木架，從裡面拿出一袋魚食，說了他們單獨相處後的第一句話，「要不要喂喂它們？」

  唐知芝愣了一下，看著他手裡的魚食，點了點頭。

  池塘邊鋪了不少大塊的青板石，她小心翼翼走到池塘邊，整理好裙擺蹲下來，往裡面撒魚食。

  魚兒一股腦擁過來，金燦燦的一片。

  季承凱靠在池塘邊的大樹上，清雋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他看著她粉唇邊不自覺染上的笑，也忍不住跟著彎了彎唇角。

  「我是不是還沒說。」

  他突然開口，唐知芝嚇了一跳。

  她回頭看他，一臉困惑。

  「你今晚很漂亮。」

  清潤的嗓音伴隨著晚風送到她耳邊，她微笑應，「謝謝。」

  他忽地又問，「唐小姐，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唐知芝收起魚食，慢慢起身，走回到他面前，「我還真有個問題想問。」

  「請說。」

  「你覺得我怎麼樣？我的意思是，作為你未來的妻子，我算合格嗎？」

  似乎沒料到她的直接，季承凱眼神中閃過一絲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