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楚子珉清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姜宜有一瞬愣神,尋聲看過去,就見那個半大的男孩雙手握著門把手,眼眶都哭紅了。
不多時,跟在他身後的龍鳳胎搶先一步衝進了屋內,轉眼就撲到了床上。
他們伏在她胸口上,一個兩個哭成了淚人。
老二哽咽了兩下,嗷的一聲哭了出來,鼻涕眼淚一起流:「對木(不)起,我,我再也、再也不任性了惹你生氣了,娘親不要死。」
「嗚嗚啊啊啊。」楚子晴仰面痛哭,哭到最後直打嗝。
姜宜被這一聲聲的娘親叫得一愣一愣的,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楚子珉走過來,含淚站在床邊,他不似弟妹兩個會表達,卻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有出息,一定不能讓她再受苦。
姜宜的心都要被哭化了,手一一撫過三個孩子的臉:「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都別哭了。」
楚子晴吸吸鼻子,哽咽著從懷裡掏出個盒子。
正是她平時放銀子的那個。
「大火燒起來的時候我衝進去拿出來的,這是娘賺的所有貨款,都沒被燒壞。」楚子晴小嘴緊抿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姜宜聽了話,卻皺眉,聲音冷了下來:「你過來。」
楚子晴咬著唇走過去,一走近,姜宜抬手,毫不留情地在她單薄的背上打了一掌。
「娘親。」她紅著眼眶又不敢躲,挨第二掌的時候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晴兒錯了。」
「娘別生氣,我們都知道錯了。」楚子凌撅著小嘴說。
楚子抿在一旁不斷點頭。
一旁的楚戎撐著坐起來,他知道姜宜這麼做自有她的道理並未阻攔。
就聽她冷聲問:「錯哪兒啦?」
三個孩子不知如何回答。
她視線掃過三人,他們低著頭,個個的眼眶都紅得滴血。
姜宜嘆息一聲,她把楚子晴拉過來,俯身凝視著她的小眼睛說:「你的性命可比這些身外之物貴重多了。」
楚子晴抬起頭,她眼中有光。
又過了兩日。
這日春日和煦,楊柳樹開了花,她實在太喜歡梁甜甜這棟建在人工湖旁的屋子了,又涼快,視野又好,風景極佳。
她身體大面積燒傷,來不及會村子查看院子的焚燒情況,但是估算過。
楚家院市值五十兩,地靠農田附近還有水井,加上屋子裡她親手做的五床棉花四件套。
楚子珉的冬衣,楚子凌的纏花麻線長衫,楚子晴幾身蠶絲緞面的繡花裙等等。
合計八十兩。
她這剛找回八十兩又丟八十兩,不是虧了嗎。
「我這裡哪兒都好,就是人工湖裡的水都是死水,放久了都臭了,水位也下降了不少,再不下雨我這裡就要幹了。」梁甜甜坐在榻上,剝開瓜子殼說。
「這幾日多謝你照顧。」姜宜嘆息,她的銀子。
梁甜甜笑笑:「你要給我出賺錢的點子,我當然要當神的似的供著你。」她取出茶葉,放入桌上煮沸的茶壺裡,須臾後又取出來,煮好的茶葉取出放在巴掌大的小碗底部。
再在墊了茶葉的碗裡倒上半碗桂花釀。
她把碗推向姜宜道:「桂花陳釀,味道還不錯,茶香能讓桂花的香氣更濃郁,你嘗嘗。」
說到賺銀子,姜宜忽然不困了。
她端起細細品味,不由被這個味道驚到了,這就是放到現代,一定能吸引一大批雅客。
銀子這不來了嗎。
「你有這麼好的酒,何必和遠香樓比菜餚,何不換個方向。」她又抿了一大口酒,放下碗暢快說。
聞言,梁甜甜愣了一瞬,說:「我就是不服氣,同期開店,憑什麼秦遠香那隻花孔雀就比我生意好,酒菜我不輸他,格調也比他高檔,憑什麼甜水鎮第一樓的稱號是他的,來往商客都去他那兒。」
姜宜笑笑:「你何必同別人相比,你自有你的優勢。」
聽了她這話,梁甜甜來了興趣,眼睛發亮:「當真?」
一日後。
這日甜香館換了個牌匾,正式更名「添香館」。
門口的牌子寫到「紅袖添香,一飲一趣聞,有酒有故事。」
「啪」的一聲,摺子響過,故事開場。
大堂中央支起了一張桌子,桌子後站著個矮子,繪聲繪色說著:「混沌未分天地亂....」
「西遊記?有意思。這故事沒聽過。」看客指著台上寫著字的橫幅說道。
不多時又有一人落坐堂中:「甜香館不是賣吃食的嗎?怎的賣起酒來了,還請了說書地。」
「尋常說書可都聽膩了,什麼孟母三遷,什麼七仙女下凡嫦娥奔月。」
「我們這兒不聽這些俗的,」梁甜甜替幾位調好了一杯酒,「這是羅春醉,本掌柜特調,且嘗嘗。」
杯子很奇特,酒足很高,杯口極深,用的是透光的白瓷,能透過杯壁看見酒的顏色。
男客人嘗過,柔潤的酒香下肚,周身通暢:「好酒。」
「什麼好酒,我也來一杯。」
梁甜甜提著酒壺轉到了別桌去:「好酒只這一杯,賞有緣人。」她邊說,邊從侍者端著的盤子裡取出點心放到桌子上。
四碟果餅都是尋常人沒見過的。
一碟上脆下軟的蜂蜜小麵包,一碟一咬掉酥皮滿口留香的酥皮留心月餅,還有一碟時軟和的奶香小蛋糕。
「好吃,這些果子在別的地方從未吃過。」
聞言梁甜甜笑著抬眸朝而來看去,朝她眨了一下右眼。
姜宜同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這酒給我也來一杯。」男客指著另一人手上的高腳杯說。
梁甜甜擺手拒絕:「說了只給有緣人。」
「我出錢。」
梁甜甜:「你不早說。」
梁掌柜是美的,瑞鳳眼甚是嬌媚,幼時便走南闖北練就了與客人周旋的本事,做小酒吧最吃得開。
小廝替姜宜送來了茶水,她就著茶水吃靈藥,靈藥果然是靈藥,短短三日她的傷恢復得極快。
楚子晴被房梁砸重,但房梁掉下來時被桌子墊了一下,她只碰出了點皮外傷,吸入了濃煙昏厥過去被壓在房梁下。
三個孩子救援及時都無甚大礙,楚戎就更不用說了皮都沒破。
姜宜就慘了,大面積軟組織挫傷,燙傷,燒傷。
好在空間解鎖,她有靈藥供養,傷好的快。
自打她受傷,空間裡便都是藥材,全部半價後打五折。
也不知這空間是不是成精了,像生怕她死了,友情回饋。
添香樓門前。
兩個看起來十四五六的小姑娘,站在滿是男客的大堂前不敢往前,古時候禮教甚嚴,女孩家最重視清譽,即便出入公共場合也要避著男子。
正當二人躊躇不前之時,楚子凌從一旁的屏風後跳出來,肉乎的小臉笑起來能萌出血:「兩位姐姐可是想聽故事。」
他生得好看,眉眼秀氣,二人一見就什麼戒心都沒了。
「門口的什麼簡介上寫了一段,說林府千金送父歸陵後被外祖母接去,入府後的故事呢?你知道嗎?」青衣姑娘問。
楚子凌小手朝前伸,朝側邊退後一步,擺出有請的姿勢道:「請兩位姐姐移步後堂。」
見此兩位姑娘不再扭捏,挽著彼此跟著楚子凌去了。
甜香館的面積足夠大,姜宜特地把整棟樓分成了前後兩個大堂,前堂接待男客,後堂接待女客,由一條屏風搭起的走廊分隔。
女孩子的消費能力可是很強的,不能不賺。
另一邊,楚子晴正和兩個帳房坐在一起。
帳房打量著這個還沒自己膝蓋高的小丫頭,一隻眼高,一隻眼低:「你會算帳?」
楚子晴朝四周看看,鎖定一隻高腳椅走過去拖到了櫃檯後面,奮力爬上去朝他們伸手:「算盤拿來。」
「啪啪啪啪」算盤被她敲得作響,不少片刻,條目清晰數目準確。
兩個帳房驚得說不出話。
再說另一邊,楚子珉站在後堂專給說書人的桌子後面,台下是十幾位婦人娘子。
他清了清嗓子,顯得有些羞澀。
不多時台下的女子掩面笑了起來:「這小哥兒長得真俊。」
「咳咳,」他清清嗓子,閉起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的時候已是另一番景象。
只見少年正色,高昂著頭,拍響摺子:「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
二樓走廊。
姜宜懶懶地舒展腰肢,三個孩子個忙個的有條不紊,楚戎一人在屋裡豈不悶壞了。
她不知,楚戎彼時的屋裡,可是熱鬧。
「你知道我是誰嗎!」黑布罩著腦袋的男人不斷怒罵著。酒樓里人聲鼎沸,他的聲音一時被淹沒其中。
黑耀關上門窗,一腳踹在男人腰上,他肩頭還扛著一個,默默地不敢出聲。
不多時,男人被黑耀摔在了地上,他張皇地看著楚戎,瞳孔快速縮起,恐懼幾乎將心臟占滿。
房間中有些昏暗,楚戎一手持著弓,一手夾緊箭羽,手指鬆開。
「啊!」箭帶走了男人頭上的黑布,沒了黑布的遮擋,男人得以看清眼前。
視線落在楚戎的臉上時,眼睛瞪大,瞳孔坍縮:「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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