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點菜的時候也沒說不能吃辣不是，跑堂的也事先告訴過您，這是道辣菜了。」恨不得把笑鑲在臉上，劉掌廚生怕再惹的女子不滿意，字句幾次斟酌後說。

  精緻包廂內，一扇魚戲蓮葉間刺繡屏風擋在圓桌與大門之，雕刻有八仙過海圖案的桌子上，擺著八道菜。

  女子放下筷子，白色兜帽罩住了她的半個身子，此時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卻聽她冷笑：「你的意思是怪我嘍。」

  劉掌廚交握的手拳頭握緊，必須冷靜，這位可是個祖宗：「要不我再給您做一份拔絲地瓜？」

  那女子昂起下巴，猛地一拍桌子：「我如今辣得口舌如火燙，你叫我什麼吃得下。」

  女子砸桌子的聲音傳到了一樓來，一樓雅座，一男子一身白衣，臉上戴著副黑木面具，經由侍女蔥白的手品嘗著桌上美味。

  「這道梅菜扣肉好吃，就是油膩了些。」男子輕笑說。

  侍女夾起一塊肉片，送入他口中，末了問：「公子覺得如何，可像娘子說的一樣，吃了痛舌頭。」

  男子咀嚼著口中的肉片，勾唇：「初時痛苦，細細品來很是爽快，聽聞此樓的廚子是京城廚神的徒弟？」

  「聽說，是的。」侍女道。

  廚房通往而來的過道上，小二急急捧著托盤快步走上樓梯。

  在那副紅木托盤上放著一支天青色的小碗，在那碗裡，細碎的冰沙閃著晶瑩的光澤，能隱隱看見上升的霧氣。

  伺候男子的侍女說道：「姜姑娘從昨日起就不高興，少爺不哄哄嗎？興許這樣店家就不會這麼遭罪了。」

  男子不語，緊盯著托盤上的東西。

  小二舉著托盤推開了二樓包廂的木門。

  「姑娘，您嘗嘗這個，吃了立馬就好了。」小二說著，將冰沙放在女子面前。

  一碗巴掌大的小碗，最上面淋了一層糖漿，細碎的果肉和冰沙混雜在一起，讓沒有顏色的冰都被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女子掀開兜帽胡亂吃了一勺，隨即身軀一震，不動了。

  劉掌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難道不好吃？這可如何是好，她不會砸了遠香樓吧。

  誰知她竟直接把兜帽撩開了，捧著那支小碗大快朵頤了起來，捧著碗瞪了一眼劉掌廚說：「看什麼看，當心你的眼珠子。」

  女子生得極好看，彎月眉下一雙黑亮的瑞鳳眼，珠唇透粉，膚如凝脂。

  劉掌廚連連說是退後了兩步，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哪兒見過。

  「真沒想到小小的香樓竟還有冰可用？是冬季的窖藏嗎？」女子用手帕擦乾淨嘴角，復又把兜帽上的輕紗放下。

  劉掌廚被這話問住了，扭頭看向門口的小二。

  小二一臉喜色說：「甜水鎮雪化的早哪還有什麼窖藏，這是咱們的二掌柜親手做出來的。」

  「竟有人能徒手製冰嗎？」男子從門外走進來，抬手掀開門口的紗幔，「不知可否見見這位遠香樓的二掌柜？」遠遠瞥了一眼後，他就對那碗東西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跟上來瞧瞧。

  兜帽女子一見他就起身迎了上去，聲音軟糯嬌嗔：「沐臻表哥，我等了你許久，你怎麼才上來。」

  「快去請姜娘子。」劉掌廚忙朝小二揮手說。

  小二卻面露難色：「姜娘子做了這冰沙後就回去了。」

  夏季炎熱盛京上到皇親貴族，下到百姓都囤冰買冰，冰價能漲到一立方千文，若是能弄到這個製冰術，後半輩子都不愁吃喝了。

  必須找到那個女人。

  女子厲聲說道：「我還在呢，你們二掌柜居然敢走。」透過輕紗都能瞧見她眼角眉梢的怒氣。

  劉掌廚猝不及防地抖了一抖。

  大堂。

  人聲吵鬧，這幾日遠香樓的客人多得都快坐不下了，秦遠香就在大堂里又加了幾張桌子，本就狹窄的過道被桌子一占變得更窄了。

  姜宜只能從雅座旁邊繞過去，許是走得太快了，她路過一張矮桌，桌邊的杯子在她走過時摔在了地上。

  「抱歉。」姜宜回身掏出手帕，她把杯子撿起來，青瓷杯透出淡淡的酒香，「我賠您一杯酒。」

  坐在雅座上的是位白衣女子，圓臉桃花眼，梳著雙丫髻。她昂著頭看姜宜，雙目圓睜著，嘴唇微張著，嗓子卻發不出聲音。

  姜宜皺了下眉，對她的反應不明所以。

  忽然女子像是驚醒一般，起身抓住她的一隻手：「娘子。」

  她聽到女子這樣叫自己，眉頭蹙得更緊了，這女子看上去很激動，難道認識原主？認識又怎樣呢，她對原主的過去可不感興趣。

  「姑娘認錯人了。」姜宜推開女子抓她的手，放下幾個銅錢，轉身離開。

  姜宜走得很快，出了酒樓身影淹沒在了人群里，白衣女子尋不到蹤影就回去。

  她不知道，在她走後，女子快步跑上了二樓，一把揪住男子的手臂，眼角含淚道：「公子，我見到娘子了。」

  兜帽女子聞言如墜冰窟，試探著看向身旁男人臉上。

  沐臻神色驚滯：「在哪兒？」

  聽到男人的問話，心情更是降到了冰點。

  另一邊，姜宜從酒樓出來去了一趟秦遠香那兒，他燒已經退了，就是遲遲未醒。

  空間裡劃到最下面，是之前給楚戎用的藥還在——「靈藥一瓶保命專用」。

  說是靈藥，可一直姜宜也不清楚這瓶藥的藥用。

  這裡有現成的病人，索性就試試。

  她把小瓷瓶從空間裡取出來，倒出一粒放進了秦遠香要喝的水裡。

  才一會兒，方才還昏迷不醒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寒毒復發高熱不退，原本意外要去鬼門關上走一遭了，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居然是這個醜女。

  「你怎麼在這兒？」

  姜宜把藥瓶收回去，語氣淡淡的：「你醒了就好。」這個靈藥的藥效顯著，看來可以給楚戎試試。

  「公子你昏迷的期間，是這位娘子一直在照顧你。」胡伯見他醒了喜不自勝，卻還不忘提一下姜宜的功勞。

  姜宜笑笑說：「小事，既然是合作夥伴就不收你診金了。」

  「娘子宅心仁厚。」胡伯誇她。

  姜宜把手一伸：「藥錢五兩。」

  秦遠香：「你搶錢吧。」她是使了什麼狗屎運救得他，怕是誤打誤撞，訛錢來了。

  遠香樓。

  「那位姜娘子就住在天水鎮外的田家村里。」劉掌廚對著兜帽女子說道。她面色不悅，像是受了極大的驚慌。

  「田家村？」兜帽女子喃喃著，「必須弄到製冰術，只有這樣，她回來的時候，我才不會被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