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瑤送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

  她一直陪著我到了家門口，看著我失魂落魄的模樣，她索性將背後的大門關上。

  我全身失去了力氣，坐在沙發上：「你幹什麼？」

  蘇夢瑤四處觀察著我家：「今晚我在這裡陪你。」

  「不行！」

  這句話是我跟坐在我身邊的陳大勇一同說出來的。

  當然，蘇夢瑤是聽不到陳大勇聲音的，只能聽到我的聲音。

  我轉頭看向陳大勇。

  現在這個時候，我只要看到他就煩。

  我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因為他的案子，沈晚晚就不會消失。

  陳大勇似乎也明白我的心情，他低下頭，身體後撤，消失在空間裡。

  我知道他走不遠。

  就像其他的鬼魂一樣，一旦跟我達成交易，除非我走到哪裡帶著他們。

  否則，他們只會留在我讓他們留下的地方。

  所以，我並沒有擔心陳大勇。

  「為什麼不行？」蘇夢瑤這句話根本就不是在問我。

  因為我看到，她已經自顧自地從我的房間裡拿出一床被子，鋪在沙發上。

  她幹活的樣子非常認真，就像是一個小媳婦。

  我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她像是察覺到我的視線一樣，轉頭看著我：

  「放心，今晚我睡沙發，你睡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繼續說道：「每天晚上，陳大勇都會被惡鬼撕咬一遍，現在沈晚晚不在，我怕你受到傷害。」

  聽到這話，蘇夢瑤突然笑出來：

  「我這人雖然膽子不大，但是最不害怕的，就是鬼。」

  我擔心地看著蘇夢瑤。

  聽到她繼續說道：「雖然我沒見過鬼，但是你別忘了，我是刑警隊的，

  每天打交道的都是死人，要是真的有鬼能傷害到我的話，我都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次了。」

  我還是不放心：「上次宋玳的事......」

  蘇夢瑤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冤有頭債有主，這些天，你在這裡不是也沒事嗎？放心好了。」

  我仍站在原地。

  我留下，是因為我想等沈晚晚回來，我想在沈晚晚回來的第一眼，就看到她。

  可是蘇夢瑤，我真的擔心她可能會被晚上來的惡鬼盯上。

  除非......

  我低聲喊道：「陳大勇，出來！」

  蘇夢瑤不解地抬起頭，似乎想要在客廳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找到陳大勇。

  雖然她明知道自己根本就看不見他。

  陳大勇沮喪地走出來。

  「我懂了，要不今天晚上，我就......」

  我點頭：「以防萬一，今晚委屈你一下。」

  陳大勇低著頭，慢慢地向門外走去。

  陳大勇這個人就是這點好，自卑的性格讓他從來都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

  蘇夢瑤見我眼神看向門口，快步攔在大門處：「不用走！」

  我皺眉：「萬一你出事的話，我根本就沒有辦法解決！沈晚晚不在！」

  蘇夢瑤對著空氣說道：「陳大勇，留在這裡，我今晚住在這裡的原因本來就有兩個，

  第一，是為了守住韓大方，

  第二個，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知道那些惡靈為什麼要盯上你。」

  蘇夢瑤所看的方向，根本就不是陳大勇所在的位置。

  我看到陳大勇挪動了一下腳步，正對著蘇夢瑤的視線。

  我突然覺得陳大勇真的很可憐。

  他委屈巴巴地轉回頭，等著我的指令。

  我無奈地擺擺手：「出去吧。」

  「韓大方！」蘇夢瑤厲聲說道，「我希望自己能看到今晚的情況，我也希望能感受到死者的感受。」

  陳大勇的身體已經穿過蘇夢瑤的身體離開。

  但是蘇夢瑤不知道，她依然用雙手攔住大門的方向。

  「他已經走了。」我說道。

  蘇夢瑤上前：「韓大方，你......」

  「我已經失去了沈晚晚，現在，我不想再失去你。」

  這句話，聽上去其實是很有歧義的。

  蘇夢瑤耳朵微紅，愣在原地。

  我現在沒有力氣去解釋什麼，只希望今天晚上能安靜地過去。

  這天晚上，我沒有睡在自己的臥室，而是直接睡在沈晚晚的房間裡。

  我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我想知道這個丫頭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在想些什麼。

  想著想著，我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牆面上的鐘表顯示午夜十一點四十五分，客廳里，安靜如常。

  陳大勇每天晚上的蝕骨之痛就要開始了。

  我必須要盯著他。

  因為沈晚晚的失蹤，是被那群惡鬼抓走的。

  我還在抱著希望，如果那些惡鬼再出現的話，是不是沈晚晚也會出現。

  我悄悄地打開房間門。

  看到蘇夢瑤正背對著我睡著。

  我小聲叫道：「蘇隊，你睡著了嗎？」

  沒有聲音。

  我繼續靠近過去，湊到蘇夢瑤的耳邊：「蘇隊？」

  蘇夢瑤閉著眼睛，沉沉睡去。

  我放心下來，悄悄地打開了大門，走出去。

  走到電梯口的時候，我又一次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在電梯裡遇到的事。

  即使蘇夢瑤和江祭臣都說我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醫院。

  這其中的道理，我還沒有參透。

  但現在，我只想去找沈晚晚。

  電梯門自動打開。

  我明明沒有按下電梯的按鈕。

  裡面空空蕩蕩，就像是一口金屬棺材，在等待著我自己走進去。

  我深吸一口氣，時間不多了，我必須趕在十二點之前，找到陳大勇。

  並讓他在昨晚沈晚晚消失的地方受刑。

  雖然這件事對陳大勇來說有些殘忍，我咬咬牙。

  這原本就是他每天晚上都要經歷的，他應該已經習慣了吧。

  今晚的電梯非常順暢，只是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指引著我前行。

  我這才想起，剛剛進入電梯的時候，明明沒有按下電梯的按鈕。

  但是現在，電梯自動下行，一直到達一層。

  電梯門打開，我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顧不得那些，我衝出電梯。

  門口的老太太今晚似乎早早被家人接回去，院子裡空空蕩蕩。

  遠遠的，我看到陳大勇一個人蹲在小區大門口角落裡的一棵樹下，垂著頭。

  我心中一頓，隨後對陳大勇喊道：「陳大勇。」

  陳大勇聽到我的聲音，抬起頭，看到我過來，開心地笑起來。

  隨後，他抬腳朝我跑過來。

  或許，他已經太久沒有感受過別人的關心。

  即使馬上要經歷蝕骨之痛，但看到我來陪他，他還是很高興。

  可是下一秒，在他即將靠近我的瞬間。

  一道黑影閃過，將他從我的面前擄走。

  真的。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陳大勇徹底消失不見。

  我慌忙四下查看著，大喊：「陳大勇！」

  沒有人回應，天空月明星稀，街道上，連一個人都沒有。

  甚至，連一個鬼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