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區的燈光很暗，幾乎看不到人的全臉。

  就連路邊的花草樹木頭看不清。

  畢竟是老小區，陳舊的建築，感覺被風一吹，都能四分五裂。

  老太太的臉，自然也是看不清的。

  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我有意得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

  影子在，便是人。

  我腳下不敢有過多停留，心中想著，趕明兒個沒事兒的時候，我一定要找到老太太問個明白。

  推門進了家，我徹底放送下來。

  覺得這才是真的到了我的安全地帶。

  我將女鬼放在地板上。

  她因為已經死了很久，所以，就算是身體殘缺，也看不出什麼血跡。

  只是現在，她的身體破破爛爛。

  讓我想起小時候，村裡的中年人為了讓家裡的老人趕緊死去。

  就會找了老人的衣服，在某些路上的拐角處支一根棍子。

  將衣服掛在棍子上。

  然後，在衣服的下方少一堆紙錢。

  小時候不懂，我總會用腳去踢那些燒成灰的紙錢。

  我媽見了，就會出來阻止我。

  她像是很生氣，說，我們家本來就是做白事的。

  容易招惹了這些東西。

  現在，我竟然一點忌諱都沒有。

  總這樣做的話，將來肯定會招鬼上身。

  現在好了，果然被我我媽說中了。

  後來，我問我媽，為啥那些人會盼著家裡的老人趕緊死掉？

  我媽想了想，說了一句她從來都不曾哥說過的那種文縐縐的話。

  我記得，那句話是說：老而不死是為賊。

  那時候，我根本就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其實直到現在，我依然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我媽說，在路邊轉角燒了老人的衣服和紙錢。

  黑白無常就會聞著味道，尋了這老人，他們會誤以為這老人是已經死了的。

  生而為人，為什麼會如此狠辣。

  生養了他們的人，他們卻盼著那些人死。

  我不理解。

  我收起回憶，低頭看著不省人事的女鬼。

  湊上前去，我輕輕的搖了搖女鬼的身體。

  「喂，能聽見我說話嗎？」

  女鬼沒有反應。

  但是，我親眼看到，這女鬼身上的傷口，竟然開始一點一點的癒合。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雖然我知道，鬼死了之後會變成聻。

  但眼前的女鬼，到底是死是活......

  要是她也死了的話，是不是連跟我認識的記憶也會消失？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後退半步。

  下一秒，我看到女鬼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我驚喜：「你還活著？」

  我剛要上前，看到女鬼的眼球開始變成了純黑的顏色。

  沒有白眼仁，完全純黑的顏色。

  她的臉皮也逐漸恢復，就像是粉嫩的少女。

  我不覺看呆。

  她突然直挺挺地從地上站起身，全身僵硬的樣子。

  與我面對面站著的時候，我發現她徹底變了容顏。

  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模樣。

  我呆住，站在原地不敢說話。

  想起沈晚晚的話，我立刻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女鬼四下張望著。

  她發青的腿腳開始慢慢移動。

  她的身體不斷往下滴答著水，弄濕了沈晚晚新洗好的地墊兒。

  我看著她像是在尋找什麼一樣，鼻子開始輕輕動著。

  最終，像是尋著味道一樣，朝我的臥室走去。

  我一驚，汗水模糊了我的頭髮。

  我不敢出聲，悄悄地跟在女鬼的身後，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

  走進臥室後。

  我看到她四處聞著，蹲在床邊，向床下看去。

  一會兒又打開了我的衣櫃。

  窗外，月光入皎，找啊在女鬼的身上，非常嚇人。

  她黑色的瞳孔就像是不會轉動一樣。

  她的手腳運動起來也很不靈活。

  我見她朝我的方向走過來。

  下意識得想要後退。

  卻沒想到，我身後的衣架被碰到，出了聲。

  女鬼立刻轉頭，歪著脖子，黑色的眼球直直得盯著我。

  我忘了，不能跟鬼對視這件事。

  心想，完蛋了！這回死定了。

  女鬼一步步靠近我，我慌忙往後跑去，已經顧不得什麼呼吸不呼吸的事。

  聽到背後女鬼也跟著我跑了起來。

  我大喊出聲：「別追我！剛剛是我救你回來的，你不能恩將仇報啊！」

  我整個人趴在陽台的欄杆處。

  女鬼也跟著我到了陽台。

  我們家小區的對面，是一片湖，湖水並不乾淨，常年散發著惡臭。

  我還曾經聽周圍的幾個小學生說過，他們懷疑這湖裡肯定藏著死人。

  月光灑在女鬼的身上，將她的皮膚照亮。

  我看到，她突然盯著對面的湖一動不動。

  月光令她的皮膚看上去乾淨而有了亮度。

  她慢慢對我伸出手：「來，過來.....別怕，我救你上來。」

  我心想，神他麼別怕。

  現在最可怕的並不是陽台的欄杆，而是她啊.....

  我笑笑，小聲問道：「你記得我嗎？」

  女鬼歪著頭，皺眉，像是在思考：「你是誰？」

  果然，鬼死為聻。

  她剛才為了救我已經死了。

  現在，不會是想要找我索命吧？

  我腳下一滑，整個人向下墜落而去。

  最後時刻，女鬼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我身體懸空在陽台之外，女鬼冰涼得手，卻始終沒有放手的意思。

  我看到她的表情開始猙獰起來，逐漸失去了力氣。

  她的口中仍然在喃喃著：「別怕，我救你，別怕......我一定會救你.......」

  雖然女鬼確實是鬼。

  但是，也確實......有時候，人心比鬼更可怕。

  我不想就這麼死去，直接抬起手，兩隻手一起抓住了女鬼的手。

  「我信你！」我咬著牙，順著女鬼纖細的胳膊往上爬去。

  鄰居家陽台得門被打開，出來一個四十餘歲的阿姨。

  見我整個人懸空在月色中，手中明明沒有扶手。

  但是卻沒有徹底掉下去的剎那。

  她尖叫一聲：「鬼！鬼啊！」

  我也不知道她害怕的是我，還是我懸空的狀態。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仍然在奮力救我的女鬼。

  伸手一直，越過女鬼的手，我緊緊得抓住了旁邊的欄杆。

  輕鬆下來了，我大喘氣。

  「你往後推，我自己上來！」我喊道。

  女鬼像是聽懂了我的話，她默默後退半步。

  她看著我，表情哀傷。

  她的眼睛裡，流出兩行血淚。

  「對不起......對不起......我救不了你了......他們來了......他們追來了......」

  女鬼的表情看上去驚慌失措。

  她嚇得節節後退。

  最後靠在陽台的角落裡，身體劇烈得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