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關在一個空無一人的房間。

  這不是審訊室，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連一張凳子都沒有。

  我蜷縮在角落，低著頭，雙手放在膝蓋上。

  我的腦海中不斷出現最後沈安之所說的話。

  越是明白真相，就會活得越痛苦......

  他們，從來都不知道，其實你不過是想救他們。

  可是，他們還是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有時候，眼見也不一定是真......

  我深吸一口氣，仰著頭看著天花板。

  我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才傳來開門的聲音。

  我看到蘇夢瑤站在門口望著我：「冷靜下來了嗎？」

  她的聲音里一點感情都沒有。

  我將頭偏到一邊，一個不相信我的人，我沒有必要跟她多說話。

  我在生她的氣。

  蘇夢瑤見狀，上來抓住我的衣領，我一下子就被她扯著站起身來。

  我緊鎖著眉頭：「剛才她被惡鬼附身了，你看不見她的狀態不對勁嗎？」

  「看見了。」蘇夢瑤回答得非常快。

  我無奈的笑笑：「所以，你還把我關在這裡？」

  蘇夢瑤靠近我的臉，仔細觀察著我的眼睛：「是你自己看不到，剛剛你的樣子，比老太太的狀態更可怕。」

  「我？」我低下頭，苦笑一聲，「我是為了救你們！」

  卻見蘇夢瑤搖了搖頭：「不，你剛才一直都沒有說過一句我們聽得懂的話。」

  我眯著眼睛，甩開蘇夢瑤的手。

  蘇夢瑤繼續說道：「你剛才的樣子，沒有人敢靠近，

  反而是老太太看上去更正常，她的行為舉止不正常，

  但她後來醒來了，從頭到尾，她一直在向你求饒，

  但是，你一直都沒有放過她。」

  我精神開始崩潰：「求饒？好，就算你們看到的樣子跟我看到的不一樣，

  但是，難道你們沒有想過嗎？

  她已經用剪刀刺瞎了眼睛，又失去了心臟！

  她還能跟我說話？還能求饒？又怎麼可能是正常的！」

  蘇夢瑤看著我，一語不發。

  我用力推開蘇夢瑤，準備走出去：「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以後，我不會再來！」

  「韓大方！」

  正當我的手按在門把手上的時候，蘇夢瑤在背後叫住我。

  「我相信你。」

  我慢慢回頭，看到蘇夢瑤低垂著眉眼，復又說道：「我相信你，所以，我才會把你暫時關在這裡。」

  「既然相信我，為什麼還要這樣？」我壓著聲音問道。

  「我怕你會傷害自己。」

  我愣住，不太明白她在說什麼。

  蘇夢瑤走到我的身邊，拿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袋子裡，裝著那把剪刀。

  「什麼意思？」我問道。

  蘇夢瑤將證物袋舉到我的面前：「當時，你生生地從老太太手裡奪過剪刀，但是下一秒，你就將剪刀對準了自己的眼睛，這件事你忘了嗎？」

  我一驚，慢慢後退，回憶著。

  記憶逐漸開始清晰起來。

  我看到老太太求饒的樣子，我看到我從老太太的手裡奪過剪刀的樣子。

  我看到.......我將老太太逼到牆角後，怒視著她的樣子。

  我看到明明已經沒有了心臟，但是還面露恐懼的她。

  我的頭好疼，重重地向後倒去。

  蘇夢瑤一把將我拉住：「韓大方！」

  我還是倒在地上，整個世界，隨著我倒地的方向旋轉著。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到屋頂處，黑影正咧著嘴對我笑。

  他笑得那麼開心。

  他贏了，他又贏了。

  在他的面前，我一次都沒有贏過。

  我看著屋頂的黑影，笑出聲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隨後，我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家。

  窗外一片黑暗。

  一整天，我睡了一整天.......

  沈晚晚坐在我的床邊，看到我醒來，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大方哥哥，你終於醒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了.......」

  我的頭還是有些隱隱作痛，強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來。

  「後來呢？發生了什麼？有沒有人再受傷？」我焦急地問道。

  沈晚晚搖搖頭：「沒事，除了老太太的死，其他人都沒事。」

  我緩了口氣精神，低著頭。

  沈晚晚上前拉住我的手：「但是大方哥哥，以後，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你這樣可能會傷了你自己。」

  我反手拍了拍沈晚晚的手背，沒有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

  「宋玳呢？你準備送她走的事準備好了嗎？」

  沈晚晚安靜地點點頭。

  我跟著她來到一處山頭，荒草叢生。

  沈晚晚的超度祭祀台已經準備好，香火正旺。

  遠遠的，我看到宋玳一個人站在一處黑暗的角落，那是一處滿是樹蔭的狹窄小路。

  兩邊的樹長得非常奇怪，明明矮小到只有半人高，但是卻樹葉茂盛，樹幹看上去很是清透。

  想來，沈晚晚懸在這裡，自然有她的道理。

  我快步上前，走到宋玳的面前。

  此刻，她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模樣，甚至看上去臉色紅潤。

  在她的身邊，還跟著金毛鬼。

  我蹲身在金毛的頭上用力揉了揉，之後才起身看著宋玳。

  「雖然案子還沒有結束，但是，我和蘇警官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宋玳默默地點點頭：「對我來說，已經結束了，兇手已死，我沒有什麼遺憾了。」

  「你想起來了？」我驚訝地問道。

  宋玳抬眼看著遠處穿著小道士衣服的沈晚晚。

  她深深地朝沈晚晚鞠一躬，像是答謝。

  「韓大方，沈道士是個好人。」

  說完，她慢慢地對我擺擺手，便向小樹林的深處走去。

  我還在反應她到底什麼意思。

  抬頭，就看到她和金毛的身影在模糊的樹林深處，最終化作一團晶瑩剔透的光，消失在夜色中。

  我朝著已經空無一人的黑暗深處用力揮手：「再見啊，宋玳，再見！」

  背後，傳來沈晚晚的聲音：「已經走了，聽不見了。」

  我回頭，看到夜色下，沈晚晚正直愣愣地望著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她的眼球看上去有些泛著白色的光。

  或許，是月光照耀的關係。

  沈晚晚看著我笑：「大方哥哥，我們回家吧，超度法事做完了，想來，他們很快就能投胎重新做人了。」

  「他們？」我疑惑地問道。

  沈晚晚挽著我的手臂，我們一起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我突然想起什麼一樣，繼續說道：「哦，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說還有金毛鬼是吧？它也能投胎做人嗎？」

  我回頭，看到沈晚晚正回頭看向身後。

  「看什麼呢？」我隨著她的視線看去。

  正好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夜幕下的黑暗中。

  「誰在哪裡？」我警惕地問道，同時將沈晚晚護在身後。

  沈晚晚笑笑：「或許是路人，沒事，我們先走吧。」

  但是，從沈晚晚的表情看起來，她好像是認識對面那個人的。

  那個人根本就不是路人那麼簡單。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凌晨，我累到能直接趴在床上睡著。

  沈晚晚突然轉頭看著我問道：「大方哥哥，兩年了，還沒有找到你爸，你想過要放棄嗎？」

  我頓時來了精神：「他殺了我媽，這是我來到巴諾市唯一的目標。」

  沈晚晚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點點頭，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我總覺得，她好像有什麼事在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