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少夫人離開獨自去逛之後,蔣姨娘也沒有跟著大家一起賞花,而是帶著我和紫菱一路往沒人的方向走。」
白芷從頭說起白日的事情。
「後來越走越往花園深處去了,我看情況不太對勁,就多留了個心眼。」
「走到假山群那邊的時候,蔣姨娘就說丟了帕子讓我沿路回去尋。」
「我借著幫她整理衣裳的契機順走了她藏著的那塊錦帕,然後假意回頭去尋帕子,實則偷偷藏身暗處跟著她們兩人,看她們到底要去什麼地方。」
那塊錦帕是蔣素心今日特意找出來帶去太子府的,日光下浮光掠影的面料和金絲封邊銀線刺繡都透露著並非凡品。
早上出府之前白芷就猜到那可能是出自宮廷之物,但她也只以為是世子爺從宮裡貴人處得來,又賞給蔣姨娘的。
直到蔣素心進了太子府花園後可疑的行跡,才讓她將這東西與東宮太子聯繫到一起。
「聽說陳良娣正是看到了帶著侍女闖入禁地的蔣姨娘才摔下台階的,你跟在她們身後可有被發現?」
路明舒想到宮女和內侍的證言,又問道。
「屬下藏得隱秘,應該沒讓人看到。」白芷搖頭,「蔣姨娘正是被那邊的呼喊聲驚得慌亂了,才更加露了行跡的。」
「但是她好像早就知道禁地該怎麼走,快速穿過假山群就過去了。」
「等到那內侍繞了點路追過去的時候,蔣姨娘已經帶著紫菱被太子殿下的侍衛接了進去。」
「那她又是怎麼受驚暈倒的?」路明舒不明白。
「蔣姨娘不知是因為被發現的而害怕,還是懼怕著其他事,她進去的時候就神情驚慌。」
「進去沒一會兒,外面陳良娣摔倒了,尖叫的呼喊的鬧了好大的動靜。」
「再過了沒一會兒,等下人們跑去通報太子殿下說良娣摔跤見了紅的時候,蔣姨娘也已經暈倒了被侍衛抬出來了。」
白芷猜測,「姨娘可能就是被嚇暈倒了的?」
路明舒:「……」
就這心理素質還搞這些鬼迷日眼的騷操作?
不過再想想蘇越那個垃圾渣男,搞不好是他和蔣素心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給人嚇暈了的也說不準。
「少夫人,大夫已經出來了,您可要過去看看?」
外面秦桑來敲門。
路明舒帶著秦桑和白芷進去蔣素心臥室的時候,還未散去的血腥味和中藥味道混合的氣息撲鼻而來。
王氏正在吩咐丫鬟給香爐里添加薰香。
見到路明舒進來,王氏在蔣素心床邊坐下,抹著眼淚開了口。
「我可憐的侄女啊,怎麼就這麼命不好!跟著主母出門赴個宴會的功夫,就死了個貼身丫鬟不說,自己也失魂落魄的丟了半條命……」
「現在又遭人暗害失了孩子,你要是再有個好歹,我怎麼跟我死去的姐姐交代啊!」
「素心啊,你快點醒來吧,姨母一定要將那個下毒害你的人大卸八塊為你和孩子討回公道!」
「大伯母,蔣姨娘跟著我出去赴宴,回來的時候她和孩子可都還好好的。」
路明舒簡直要氣笑了,這甩鍋甩得也太明目張胆了吧?
「讓蔣姨娘失了孩子的『安胎藥』,也是大伯母您這個做姨母的親自端來餵給她喝的。」
都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無心之失還是和人早有勾結,現在就在這裡貓哭耗子起來了?
王氏沒料到路明舒會這麼不講情面,直接把話說得這麼難聽了。
頓時哭也不哭了,抬起頭就對上了路明舒。
「你想污衊我害了素心的孩子?」
「大伯母,我可沒說這話。」
路明舒見她終於停止表演了,也沒繼續懟人。
抬眼示意了一下還躺著昏迷不醒的蔣素心,
「孩子的事還是等世子爺過來查探清楚了再說吧。當務之急是要先等蔣姨娘醒來,大伯母您說可是這個道理?」
王氏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頓了頓,起身拂袖而去了。
「那就等素心醒來我再來看她。」
「大伯母慢走!」
路明舒還起身送了送,等王氏出了門,她就招手讓南星附耳過來。
「盯著侯爺和夫人那邊的院子裡的動向。」
「是,少夫人。」
南星領命跟了上去,路明舒也走到蔣素心床邊坐下了。
「蔣素心,你真的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和孩子一起去死嗎?」
路明舒再次喊了她的名字,沒有叫她姨娘。
「我沒當過娘親,不知道失去孩子的痛和被心愛的男人絕情捨棄的痛哪一個傷人更深。但是我想跟你說,傷痛總會過去,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沒了一個男人,你還可以再找別的幸福;沒了這個孩子,你以後還可以有其他的孩子。」
「但是前提是你得先活著,人活著才有一切可能性。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已經不愛你,甚至從頭到尾都只在利用你的臭男人,放棄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嗎?」
「我只是個局外人,也許說得太輕易,但還是希望你冷靜想一想。」
「想清楚那個男人到底值不值得,你為他生孩子,為他來侯府臥底做妾。但是事情還未完全暴露的情況下,他就要先一步將你拋棄,抹掉從前的所有,甚至動手要你和孩子的命。」
「真的值得嗎?蔣素心。」
「你真的甘心嗎?」
床上的女子緊閉的雙眼微微顫了顫,然後流下兩行清淚。
蔣素心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只默默無聲地哭著。
路明舒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她拿過床頭的帕子,輕輕塞到蔣素心放在被子上的手心裡。
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低聲溫柔道:
「你先好好休息吧,現在養好身體最重要。」
說完她就帶著侍女們先行離開了,還是讓白芷留下來照顧蔣素心。
出了碎雪軒的門,幾人才聽到裡屋傳來從哽咽到嚎啕的哭聲。
女子悲戚痛苦的哭音伴隨著冬日呼嘯的夜風,更顯幾分瘮人的淒涼之感。
聽得人心裡也怪不好受的。
「小姐……蔣姨娘她……」
秦桑扶著路明舒的胳膊,有些難受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也是個可憐人啊!」
路明舒嘆息一聲,明明都是男人的心機算計和廝殺爭鬥,受傷害的卻是無辜的女人和孩子,世道何其不公啊!
只希望顧瑾珩遇刺和中毒的事,蔣氏並未直接參與吧,這樣她還能在顧瑾珩面前幫她說說話,保下她一條命。
回到疏朗居,路明舒才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頓正餐,但是也沒什麼胃口。
草草吃了一點填飽肚子,綠枝就回來復命了。
「小姐,你果然料的不錯。那個給蔣姨娘下毒的,根本不是什麼買來的丫鬟,而是一個死士。她服毒自盡用的毒藥和上次京郊刺殺世子爺的那群死士用的毒藥都是一樣的,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買到的尋常毒藥。」
路明舒卻一點都沒意外,只問她:
「世子爺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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