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素心邊走邊說，句句如刀，字字泣血。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她的心卻被刀鋒割裂，片片成灰。

  舊日溫柔多情的富貴公子漸漸模糊，直到與對面這個冷硬絕情的太子殿下重合了。

  「大膽瘋婦！本宮從未認識過你，如此瘋言瘋語怕不是神志不清了。」

  蘇越看著面前失神的女人，戒備著她手裡的匕首，臉上並無半點動容。

  「來人啊，給我拿下！」

  「哈哈哈哈哈哈，我瘋了？」

  蔣素心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突然癲狂地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完她又滿臉嘲諷的自問自答。

  「我可不是瘋了麼？要不是瘋了怎麼會讓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呢？」

  「賤妾所懷的『孽種』……呵呵……我真蠢啊……」

  空著的左手緩緩撫過微微隆起的小腹，蔣素心的神情又變得悲傷起來。

  「孩子，為娘對不起你……但是，世道艱辛，何況父不詳的私生子……何苦讓你就這樣無名無分的來這人世？不如娘親今日就帶你一起走好了！」

  說話間她舉起了右手的匕首，朝著肚子狠狠地扎了下去。

  日光透過窗欞投射進來一縷光亮，還沾著紫菱鮮血的鋒利匕首被高高揚起，陽光照射下寒芒閃過。

  千鈞一髮之際，只聽一聲金石相擊之音響起。

  蔣素心手腕一痛，掌心的匕首應聲落地。

  她抬起頭看向蘇越，絕望的眼裡再次閃現出一絲希冀。

  他到底還是不忍心看她和孩子一起死的對不對？

  可是下一秒，她眼中的那絲希望的火苗又徹底熄滅了。

  阻止她自裁的，並不是蘇越……

  「你的侍女竟然還會武？」

  蘇越眯起眼睛看向路明舒和她身側的綠枝，冷聲發問。

  方才就是那個丫鬟，在路明舒的示意下，只用一顆石子，就精準地擊落了蔣素心手裡的匕首。

  路明舒不想再繼續虛與委蛇，吩咐綠枝和白芷一起過去扶起蔣素心。

  她轉身對蘇越說道：

  「太子殿下，如果您不打算將我們所有人都趕盡殺絕的話，我們寧安侯府的人就都告辭回府了。」

  蔣素心和孩子這兩條人命，蘇越和顧瑾珩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她不行。

  剛才紫菱的死已經給了她好大的衝擊，真的做不到再看著蔣素心一屍兩命死在眼前了。

  說完她又看向顧瑾珩，輕聲說道：

  「世子爺，蔣姨娘到底是咱們侯府的人，若是不能全須全尾的回府，大伯母那裡也不好交代不是？」

  她也知道顧瑾珩其實並沒有把王氏看在眼裡，但是現在她只有這一個藉口了，想讓顧瑾珩把蔣素心先帶回去再說。

  顧瑾珩認真看了路明舒好一會兒，確定了她的堅持，心裡嘆了口氣。

  明舒，你還是太過良善了啊！

  「既然少夫人慈悲，那就將蔣氏一同帶回府吧！」

  顧瑾珩吩咐南星和雨眠一聲，自己給蘇越拱了拱手，攬著路明舒轉身就走。

  態度狂妄得根本沒再和太子殿下客氣。

  蘇越氣得七竅生煙，但是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眾人護衛之下，顧世子帶著家眷堂而皇之的離開了。

  畢竟就如路明舒所說，他困不住顧瑾珩，也不可能將他們所有人都斬盡殺絕。

  但是在他們離開之後，蘇越還是把自己的侍衛首領叫到了跟前。

  「去解決掉蔣氏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是！」

  侍衛首領領命而去。

  顧瑾珩是陪著路明舒一起乘坐馬車回的寧安侯府，蔣氏也還是坐著她來時的那輛馬車跟在後面。

  馬車一路進到侯府二門才停下，不知怎麼得了消息的王氏竟然親自等在了垂花門前。

  「怎麼回事？聽說太子良娣發生了意外，今日赴宴的女眷都被扣下了？」

  王氏一見路明舒就連聲發問。

  「太子殿下對外封鎖了消息，大伯母又是從何聽說的這話？」

  路明舒不答反問。

  「別人確實都不知道，是侯爺通知我……」

  王氏正說著話，就看到了被兩個侍女扶著下車的蔣素心，不由大驚失色，

  「素心這是怎麼了？」

  蔣素心看起來狼狽又虛弱，恨不得下一秒就倒下的樣子。

  王氏看侄女面色慘白，臉上淚痕未乾，衣裙上還沾了血跡，又是擔憂焦急又是心疼。

  「姨母，素心沒事。」

  蔣素心搖了搖頭，扯了扯嘴角想扯出個笑來安撫她，卻只能做了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徹底失去了神采的雙眼灰敗暗沉。

  「送蔣姨娘回碎雪軒。」

  顧瑾珩吩咐白芷和雨眠。

  「大伯母，蔣姨娘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嚇，回去靜養幾日就好了。」

  路明舒給一臉擔憂的王氏解釋。

  王氏卻發現一直伺候蔣素心的紫菱不見了。

  「紫菱呢？她怎麼沒跟著回來？」

  紫菱是蔣氏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婢，從來都沒離開過她身邊的。

  「紫菱……死了。」

  蔣素心突然開口，嗓音和她的眼角一樣乾澀，難言的痛楚再次從撕裂的心臟瀰漫全身，她閉了閉眼，才能繼續說完。

  「紫菱不注意闖入了太子府的禁地，被東宮侍衛給刺死了……」

  她對不起紫菱，紫菱因她而死，死後還要被按罪名……

  可是她不得不這麼做。

  事已至此，她不能讓人知道蘇越的秘密，就不得不為紫菱的死編造一個說法。

  「她怎麼這麼不小心？」王氏皺眉，又問，「太子殿下可有遷怒於你和我們顧家？」

  一個丫鬟再親近也只是個下人，太子殿下要處決一個下人就跟捏死一隻螞蟻沒差別，但是這丫鬟犯了事要是牽連到寧安侯府就大事不好了。

  「太子殿下並未遷怒，大伯母您先回去吧！」顧瑾珩出聲，「我們也都要回房歇息去了。」

  路明舒對王氏方才的態度心裡有些不舒服，也不想再多言，直接回了疏朗居。

  今日一番折騰，路明舒又是逛園子又是和蘇越唇槍舌劍的，也是身心俱疲。

  聽綠枝說她給蔣素心餵過一枚醒神保胎丸，也探過她的脈象，沒太大問題之後，路明舒就安心在秦桑的伺候下去沐浴更衣了。

  剛從淨房出來換好了家常衣裳，採薇端了一碗牛乳燕窩羹來給她用。

  就聽到外面匆忙進來一個小丫鬟的通傳。

  「少夫人，不好了！蔣姨娘小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