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舒回到疏朗居，先去下房看了芙蓉。

  「芙蓉傷得如何？大夫怎麼說？人現在可醒了？」

  一進門路明舒就叫了人來問話。

  先前在侯夫人那邊院子她只讓綠枝初步查驗過，說臉上的傷都不要緊，但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就不知道了。

  「小姐！芙蓉姐姐她……」

  碧桃一雙眼睛已經哭得跟桃核似的了，一見到路明舒就像是見到了主心骨，撲過來就要下跪磕頭。

  被綠枝伸手攔住了，柔聲勸道：「怎麼回事兒，你好好給小姐說。」

  「芙蓉姐姐已經醒了，但是……她怕是不想再活了，方才就偷偷尋了幾次短見……」

  「大夫說她傷了手，怕是治好了也做不了精細繡活了。」

  碧桃一股腦兒把情況說了。

  路明舒和綠枝心頭都閃過不好的念頭。

  抬步往裡走，芙蓉正躺在床上眼神無神地望著前方，不知再想什麼。

  看到路明舒進來，她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趕緊起身要行禮。

  「不必多禮了，你躺著休息吧。我來看看你。」

  路明舒親自扶著她躺下。

  「多謝少夫人。」

  芙蓉絕望失神的眼眶裡再次流下淚來。

  「少夫人怎麼能來這下房呢。奴婢受不起。」

  「你遭這一回罪也算是被我連累的無妄之災，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當然得第一時間來看你。」

  芙蓉搖頭：「不關您的事，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才撞到了侯夫人……」

  「小姐仁善寬厚，待我們下人都太好了。偶爾我們就忘了做規矩了，才沒第一時間發現侯夫人來了疏朗居。」

  「那更是我的錯了，你既是我的陪嫁，又是因為我的縱容才忘了規矩。」

  路明舒和她開玩笑活躍氣氛。

  芙蓉卻不敢接她的話。

  著急忙慌搖頭解釋，「小姐，奴婢不是這意思……」

  「別著急，我逗你玩兒呢！」

  路明舒笑著安撫她，順勢輕輕拿起她纏著紗布的手，

  「綠枝，快來給芙蓉看看手。」

  芙蓉又是感動又是傷痛，剛停下的眼淚又流的更凶了。

  「小姐，芙蓉什麼都不會就只會做繡活。廢了手就完全是個廢人了……」

  「你先別哭，誰說你的手就廢了？先讓綠枝給你好好看看。我一定會盡全力為你醫治的。」

  路明舒幫她擦眼淚，心裡也很不好受。

  芙蓉最拿手的就是刺繡技藝，為了給母親籌醫藥費才賣身為奴。

  但是她就算是當丫鬟也還是想著靠手藝吃飯，而主動拒絕了路明舒給的做姨娘的提議。

  這樣一個人，告訴她這輩子可能都拿不動針線了，與要了她的命無異。

  甚至還不如直接殺了她。

  人死了一了百了，至少不用絕望地面對下半輩子的漫長歲月了。

  綠枝輕輕解開紗布，露出來一雙十指腫脹青紫帶有夾痕的手。

  芙蓉痛得發抖，卻死死咬著牙沒吭聲。

  路明舒覺得自己的手指都開始痛了，不忍多看。

  她同芙蓉輕聲說話轉移注意力，好讓綠枝專心診治。

  「小姐，這是用了拶刑了，侯府內院竟用此等重刑！」

  拶刑，也就是用夾棍夾住手指後兩邊使勁用力拉，是監牢里用來刑訊女犯人的一種酷刑。

  若是多次用刑或是用力過猛，十根手指筋骨盡斷的都不在少數。

  路明舒心頭憤怒漸升，卻沒露聲色。

  只問綠枝：「你可有把握讓她痊癒？」

  當務之急是芙蓉的手還有沒有救，至於前情舊怨，她自會一一和他們算帳。

  「骨頭雖然沒斷，但到底傷到了筋骨，尋常大夫確實是就算治好了傷，也沒法保證手指靈活度了。」

  綠枝又給她上了一遍傷藥，重新包紮了起來。

  芙蓉聞言剛泛起希望的雙眼再度陷入絕望。

  卻見綠枝突然揚起個笑臉看向她。

  「但是我還記得《鬼谷醫經》上一個續骨膏的方子，保管讓你恢復如初甚至更甚從前。」

  「啊？」

  芙蓉驚訝得瞪大了眼，本就五顏六色的臉，一做大表情看著更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一樣了。

  不過這時她根本顧不得考慮自己的樣子，只神情可憐得看著綠枝。

  「綠枝姐姐，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的手真的還有救？」

  「當然是真的！」

  綠枝幫她擦眼淚，一邊安撫道，

  「小姐都說了要盡全力治你的手，那就一定會有辦法的。」

  生無可戀的芙蓉聽到這話立刻又燃起了人生的希望。

  不由得喜極而泣。

  「小姐就是芙蓉的再生父母，奴婢下半輩子當牛做馬都不足以報答了！」

  「好芙蓉，你可別再哭了。」

  路明舒頭疼，「再哭壞了眼睛，你綠枝姐姐又要給你治眼不說，到時候看不清走針了可怎麼辦？」

  好容易勸好了芙蓉，路明舒離開之前還告訴了她王氏被顧老夫人發落了的事。

  禁足和收回管家之權還算是輕罰小懲。

  但讓顧珏搬去老夫人那邊住，對於王氏來說無異於錐心之痛。

  徐婆子受了冰水淋頭之苦後又被罰了跪自己掌嘴，也算是替芙蓉報了仇了。

  再回到疏朗居，顧瑾珩正在小書房等著她。

  路明舒一一問過疏朗居眾人都沒受什麼罪，才帶著秦桑去書房見他。

  「你那丫頭怎麼樣了？」顧瑾珩問。

  「受了點皮肉之苦，應該是要好好修養幾個月了。」

  路明舒讓秦桑服侍著淨了手，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顧瑾珩見她身邊的綠枝這會子沒跟著，又問：

  「你那個綠枝丫頭，不僅會武，還懂醫術？」

  路明舒見他已經察覺，也就不想再說謊。

  「我幼時喪母，曾被接回江南外祖家住過一些時日。秦桑和綠枝都是舅父親自挑來伺候我的，確與尋常閨閣女子身邊的侍女不大相同。」

  「那秦桑丫頭又有何特長？」

  顧瑾珩瞟一眼站在那裡毫無存在感的秦桑，自問自答，

  「會算帳管家，還懂得經商之道？」

  「什麼都瞞不過世子爺慧眼。」

  路明舒順著他的話恭維。

  主打一個不承認也不否認，讓你自己猜去吧。

  「那也比不過世子夫人自己聰明絕頂，身邊的侍女都技藝不凡。」

  顧瑾珩拉她坐到自己腿上來，動作自然地將她的手握到掌心暖著。

  「聽說京城最近有幾家店鋪都生意火爆得異常惹眼，可都是娘子名下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