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還是假意的寒暄。
但女人不停地將一杯濃濃的飲料向普樂面前推。
普樂臉上全是驚恐和抗拒。
一次次不動聲色的阻擋了飲料。
「叮咚,叮咚,普樂不聽媽媽話啦!」
還是那個機械童聲。
聲音落下後,屋內所有的線條開始抖動。
不停地上下起伏,像是巨獸暴動時的脊背。
燈明明滅滅,整個房間都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大變模樣……
一切開始崩壞腐爛。
桌上美味可口的食物變成零碎的紙屑和書本。
普樂身前的杯子裡是濃稠血腥的血液……
而女人,變成身高三米的怪物。
她長手長腳。
腰腹凹進去,根根肋骨清晰分明。
手裡握著一柄巨大的斧頭。
斧頭刀刃磨在餐桌上,木屑如雪般落在地上。
「普樂,為什麼為什麼不聽媽媽的話,為什麼不喝掉這杯飲料?」
女人低垂著頭,她的胸腔在嗡嗡作響。
說話的聲音卡頓乾澀。
「媽媽,媽媽——
沒有這杯飲料我也能夠考到好成績的。」
普樂言語懇切,試圖用自己的言語喚醒女人的良知。
「不要傷害妹妹了,不要傷害她,我也會考的很好的!」
「你胡說,小小年紀不聽管教。你考的好不好你自己不知道嗎?」
她扯住普樂的手臂,將他手臂上的衣服扯碎……
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用刀刻的傷疤。
數字疤痕排列在普樂的手臂上,像是螞蟻卵簇擁在一起。
早一些的疤痕是月牙白,最近的傷口是紅褐色的瘢痕。
大部分是100,零星摻雜著幾個99。
至於最近的那個數字看不清楚……
刻數字的人極其用力,手臂上的皮肉綻開。
【這是……普樂考到的分數嗎……】
【這……有點太恐怖了吧?】
【最後一個看不清,是劃得時候太用力了嗎?】
【我開始幻痛了啊啊啊啊啊。】
【難受得有點想吐了……】
【普樂……好慘的一小男孩……】
血紅肉翻出,能清楚看到靜脈的血管。
林圄仿佛都看到,女人禁錮著普樂的手臂。
用小刀在上面瘋狂的砍割。
質問著「為什麼會考這麼低?」的場景。
血液將兩人接觸地方的皮膚染紅,血珠滾落。
普樂隱忍著,牙齒將下唇咬的發白滲出血絲。
他小聲哀求著:「媽媽不會了,我再也不會了。」
「桀桀桀。」
女人拿住那杯子,手鉗住普樂的頭,用手指狠狠挖進普樂的嘴裡,從嘴唇的縫隙里強灌進去。
「喝了吧乖乖,你是媽媽最好的寶貝。
喝進去下次就還能考一百了……」
【他媽的他媽的……】
【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
【我幾把可怕!!!】
【這不會是歡歡的血吧……】
【這媽媽也太喪盡病狂了一點,這是人嗎????】
血腥濃稠的液體全部灌進普樂的嘴裡後,女人將普樂甩進房間。
像是扔一個破布玩偶。
「嘻嘻,」她轉向林圄。
「既然你寫字不錯,就把手留下給我兒子吧……」
林圄幾人呼吸沉重——
追逐戰,需要在這個空間尋找庇護所,也就是俗稱的躲柜子。
幾人立刻分散而逃,鑽進幽深昏暗、好像布滿了隧道的房間,盡力地拖延著時間。
拖延時間、找到線索、找到普樂真正的媽媽。
林圄跑向的是普樂的房間。
她剛剛注意到媽媽再怎麼痛恨眼前的場景。
也沒有進入普樂的房間,只是狠狠將他甩進去。
普樂有辦法保護自己的。
林圄剛摸上門,就感覺自己手指的觸感粗糲。
之前在昏暗的燈光下,林圄並看不清……
現在棕色的木門,刻著數不盡密密麻麻的字。
幾點幾分、幾月幾日,普樂回頭了多少次,喝了幾口水……
都在這扇門上詳細記載著。
這甚至都算不上是一扇門,門鎖被拆除,原本的門變成一個空洞。
【再一次頭皮發麻了……】
【這跟怪物貼臉開大有什麼區別……】
【這種控制欲讓我有點噁心了……】
【yueyueyueyue——】
【好像一雙大手掐在我的脖子上——】
林圄關上門躲進普樂的房間。
普樂正坐在書桌前,小小的身體佝僂著。
她躲進普樂床底,仔細觀察著。
外面沒有聲音,媽媽在透過門鎖的空洞觀察普樂。
看到他坐在桌前乖乖學習、一動不動,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林圄鬆了口氣。
將積壓在胸腔里沉重的鬱氣吐出來。
突然一個小紙球從普樂書桌上掉下來,滾落到林圄面前。
「不要壓到妹妹。」
這幾個小字像是針一樣扎著林圄的太陽穴,她向自己身後看去。
小小的床底,除了她還有一具蒼白乾癟的屍體。
這是普樂的妹妹。
林圄再次回望普樂,這是他的妹妹歡歡。
在回頭的視線里,她看到一個日曆,上面的日期是12月26日。
日期上畫著個小小的蛋糕,普樂的生日。
在普樂九歲生日的這天,歡歡死掉了,被普樂藏到床底。
一隻小手伸向日曆,日曆被翻頁。
身後有一雙手環住她的腰,將她向後面拽去……
力道大的好像要將林圄嵌入到自己身體裡,嵌入到自己混沌的記憶里……
讓林圄回到過去,找一找究竟發生了什麼。
事情到底是什麼樣子。
一陣白光閃過,林圄變得呆傻、遲鈍,不能處理眼前的情景。
日曆一頁頁被翻開。
普樂翻日曆的手快出殘影,幾乎要看不清。
林圄要回到女人還是普樂媽媽的時候,將時間凝固在那裡。
麻木,混沌。
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世界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
雖薄薄的一層,卻是條天塹。
時光一點點倒流,屋內昏暗的場景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昏暗可怖如往常一樣。
但只有林圄知道,她知道應該躲進普樂的屋子裡……
找到事情真正的真相。
赤裸裸殘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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