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柔軟的被子裡,林圄第一次感覺人生可以這麼幸福。
自己手頭裡已經有了三十多萬,接下來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有著落了。
林圄環顧著這個自己住了八年的城中村老破小。
牆壁被煙燻得黑漆漆的,大塊的牆皮剝落,林圄在這裡的每一秒都能感覺到陰暗潮濕。
她睡意全無。
從她9歲被林母在孤兒院領養後,就住在了這裡。
她的養母是個會抽菸、高高瘦瘦、很頹廢的女人。
她經歷了失敗的愛情,在孤兒院的門口看到渾身髒兮兮躺在地上像是流浪狗的林圄。
於是進到孤兒院。
她們避之不及的將林圄推出來,甚至連她最喜愛的玩具都沒有帶出來。
養母在收養她之後就生了病。
面容瘦削地躺在床上抽菸。
她看著破敗灰暗到只能稱得上是庇護所的家,看著家中愁容滿面的林圄。
給她取名叫了「囹圄」。
林圄,囹圄。
一輩子都困在悲切的牢籠中。
12歲時,養母死去。只留下了微薄的財產和這棟破房子。
林圄成績好被免了學費,靠著打零工勉強維持自己的生計。
如今手裡擁有了三十萬的存款,那種安心是自己從來所沒有的。
她在自己的衣櫃中找到了最體面最新的那件,認真梳理好自己的頭髮後出了門。
她買了些水果。
坐公交車來到了一所雖然老舊但是很整潔的小區樓房下面。
「咚咚咚…」
門被打開,開門的是個頭髮花白、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的中年男人。
「小林,你怎麼來了?」
看到門口是自己得意門生的李德喜笑顏開,笑得滿臉都是褶子。
他轉頭對著房間裡大聲喊:「芳啊,小林來了。快給她做個肉沫蒸蛋,小林高考考得很不錯呀。」
林圄走進這個五年來經常踏進的家中。
家裡很溫馨整潔,雖然小但是能看出主人是用心打理過得。
她將手中的水果放到桌上。
李德看到水果的瞬間,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瞪大。
「小林,你不用給我們帶什麼。你現在要用錢的地方多,趕緊把這些拿過去。」
一眉眼彎彎、頭髮紮成低馬尾的中年女人從廚房裡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杯牛奶。
她看著乖巧坐在椅子上的林圄,笑意更勝。
她和老伴一生無兒無女,有次老伴領回來個穿的很單薄瘦巴巴的小女孩。
她乖巧、聰明,像是餓了很久。
看著林圄那雙水靈靈、滿是悲傷的眼睛,她就忍不住的憐惜。
五年來,老伴經常領著她回家。
聽老伴說,她成績優異即使吃不飽飯還一直蟬聯著級部第一。
學校已經免除了她的學費,但她仍去打零工掙點飯費。
作為李德職業生涯里遇到少有如此優秀的學生,經常會給她買些衣服買些文具。
但孩子很要強,每次就只拿走筆,將衣服退了回來。
大冬天還穿著單薄的校服,裡面只有一件小毛衣,連防風的外套都沒有一件。
直到去年她在課堂上昏倒,李德才知道她放學後先去小賣部打兩小時工,回來後又學習到凌晨兩點。
每天只睡四個半小時。
李德將她接回自己家修養一點日子,劉芳摟住她單薄的快成一張紙片的身體,眼中的淚止不住的掉。
在兩個老人握著她手、苦口婆心的勸導後,林圄答應高三的飯費友他們出,自己在暑假打工再還給他們。
今天林圄就是過來還錢的。
劉芳握住林圄的手,她心中早就將林圄當做自己的女兒。
「小林,我聽老李說,你考上南大了呀?」
「這可是了不得啊。老李教了一輩子的學,上南大的人加起來還超不過五根指頭呢……」
林圄乖巧的點點頭。
從洗的發白的帆布袋中掏出了三千塊的現金。
「李老師,劉姨,這是我高三吃的飯錢。」
現在距離高考已經很長時間了,林圄已經打了一段時間的工。
即使沒有從遊戲中賺的三十萬,她也能夠還清這些錢了。
「哎呀,小林,你這孩子,快把錢收起來。」
「你拿著吧,就當是大學的學費了。再說你吃一年,哪裡吃得了三千多。」
劉芳摸著林圄的手,在她心裡,早就把她當做女兒看待。
「劉姨,這些錢你們拿著,不能不要。」
林圄的飯里頓頓都有雞蛋,每天早上還有牛奶。水果也是隔幾天就有一次。
她知道他們很用心的在對待自己。
但這些錢,確實不能不給。
林圄不想要虧欠別人一分一毫,因為她曾經目睹過那些人的死去。
從李老師家中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他們看著執拗的林圄,只能點頭。但還是留下她吃了午飯,飯桌上全都是林圄最愛吃的飯。
那頓飯吃的好溫馨這種愛就像是甜蜜的毒藥。
林圄完全無法拒絕,但只能淺嘗咫尺。
買了點食材後林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這裡的隔音很差,在走樓梯的時候林圄清楚的聽到隔壁傳來的新聞播報聲。
「昨天下午,我市華信小區旁邊一便利店突然出現大量血跡。但找不到血液的來源。
據調查所有顧客皆未受傷,其中當日值班的收銀員已辭職,至今聯繫不上。
當日的監控視頻莫名被刪掉,血液的來源至今下落不明。」
華信小區旁邊的便利店,正是林圄打工的地方。
可她就像是沒聽到一樣,打開自己家房門,走了進去。
望著破舊灰敗,堆積的全是資料的房間,林圄嘆了口氣。
還是等到手中錢再多一點,再換個房子吧。
她走進勉強勉強稱得上是浴室的逼仄房間,開始洗澡。
雖然已經洗了兩三次了,林圄身上那黏膩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林圄別過頭,看向鏡子,她好像在鏡子中看到了一隻眼睛。
眼睛栩栩如生,好像還在眨動……
林圄將鏡子擦乾淨後,仔細尋找著眼睛的來源。
終於在手臂上,大臂內側發現了一金色的印記。
浴室里只懸掛著孤零零的一個燈泡,燈泡搖搖晃晃的發出昏暗的光。
林圄抬起手臂,發現大臂上的眼睛在盈盈發著光。
那是一隻擠了兩隻瞳孔的眼睛,是鎏金色的。
眼頭鋒利,眼尾下垂,眼下是飽滿的臥蠶。
睫毛纖長濃密,像是把把尖刀一樣插出來。
林圄能感受到這瞳孔在不停地緩慢轉動,就像是這眼睛是活物一樣。
她跟這眼睛對視了一會,就感到頭暈目眩,腦子中像是擠滿了東西。
林圄用毛巾將自己的大臂包上。
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才消失。
這個眼睛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有種好熟悉的感覺,好像在三年內看到過這隻眼睛……
在和自己關係很親密的人身上。
林圄回望了下,最近的生活中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唯一有的也就是剛剛經歷了生死遊戲。
難道這個眼睛是這生死遊戲的標識?
難道自己曾看到過眼睛的主人,也是遊戲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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