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怔怔看著靜止的女子,腦中還殘留沈語最終的一句話。
「瑾瑜……我沈語從未……求……求過你,但如今……我已……無能為力了。好好……對……爭兒……他是周家的血脈……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瑾瑜心裡已然混亂,面上不顯。鶴軒幾人進門便是看到這樣的衣服場景,皆是驚疑不定。
鶴軒第一念頭。莫不是大哥,對小阿爹用情至可以抹掉一人的生命?然而又覺得荒唐。
老太太面上沒有多大的表露。用手捂住小孩的眼睛,看向瑾瑜,眼生詢問。
瑾瑜還是有些震楞,顯然不知道女子會一口黑血之後死去。
幾人在詭異的氣氛下等待大夫的到來。期間不乏有些下人,交頭接耳。但也不敢造次,沒一會便收了聲。期間老太太懷來的小孩乖巧的異常。
娘親死去的畫面他不是沒有看到,儘管老太太用最快的速度捂住他小小的臉,但還是來不及將那一副親人永隔的畫面擠出他的眼球。
鶴軒嘆了口氣,將還在不知所措的大哥拉到一邊,讓大夫看了一眼。
片刻。鶴軒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老太太,須臾,才開口道:「大夫?是何原因?」
大夫褶皺的臉上,惋惜聲色閃了閃,嘆息道:「這位夫人,積勞成疾,久拖成病,五臟六腑受損……」又是嘆息一聲:「撐到現在也是少見。」
大夫的一出,屋內的又是沉重幾分。鶴軒有些愧疚,沈語帶著孩子道周家,他本是懷疑覬覦周家的財和地位。鶴軒並非聖人,但卻是個人。比不得他人泛濫的同情心,但此時不由得有些愧疚,沈語定是知道自己的身子,才將孩子帶回周家。
鶴軒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明顯陰鬱的神色,又想到自己的『岳父』終還是從老太太手裡牽過孩子的手離開。事至如今,沈語的後事,於情與理,周瑾瑜定是不能甩袖離開。這……是他該承擔起的責任,是將沈語葬入周家墓地,還是……如何。這一切皆由瑾瑜來抉擇,更是他必須抉擇的事。
鍾毓揉著酸軟的腰,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覺得似乎動一動都會散了架。想起『洞房之夜』又是不爭氣紅了白凈的臉。實在不願意起來,磨著空蕩蕩的位置,鍾毓蹙起了眉頭,新婚頭天他可是聽說要給高堂奉茶的。
鶴軒竟是沒有將自己叫醒,還指不定,會被傳承什麼樣子。有懊惱的捶捶腦袋瓜子。拖著快散架的身子,往門口走去。
鍾毓差異的看著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影。
「這……這是?」
鶴軒笑了笑,蹲下對小孩說道:「諾,這是你叔嬸子。」
遠爭乖乖巧巧的喚道:「叔嬸子。」
鍾毓老臉一紅,瞪了一眼鶴軒,慢吞吞的蹲下身:「爭兒是吧?」
小孩,又是乖乖巧巧的點點頭,又道:「遠爭,娘親最喜我爭兒了。」
鶴軒並沒有在孩子面前提及他的沈語,至少目前為止,能能不在孩子面前提及沈語就盡量不提及沈語。
等小洛兒,將小孩安置好,鶴軒才將人拉到一邊。
鍾毓不知道沈語不在的消息,只是對鶴軒將小孩不聲不吭的帶回念毓軒,略微疑惑罷了。
「沈語,就是昨日的女人,方才……」頓了頓,鶴軒又道:「死了。」
鍾毓不可置信回道:「怎麼回事?」
鶴軒笑笑:「這孩子,這幾天,就的我們照看一下,大哥估計顧忌不到了。」
鍾毓也不在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然而,瑾瑜雖然對沈語心有愧疚,但也沒有將人入葬周家墳墓。沈語的後事,並沒有惹起多大的風波。
雖然老太太苦勸瑾瑜,至少,給沈語一個名分。瑾瑜再一次沒有庭沖老太太的苦口婆心。沈語的入葬之時,遠爭那個孩子自始至終平靜的不和常理。只是有時少少幾句『爭兒是不是以後都見不到娘親了?』
至於周家莫名其妙出現的小小少爺,竟是無風無波的接受了。
然而,瑾瑜還是對周遠爭這個嫡子,有多餘的隻言片語。
半月過後,沈語一事落幕。瑾瑜彷彿一下子頹敗許多。他不敢再面對小阿爹,也不知道如何面對那個突然出現的孩子。
瑾瑜目光複雜的看著眼前那扇門,彷彿千斤之重。這些日子,他幾乎每日都來,卻是不敢上前。周家大少爺,退怯了。他怕看到小阿爹可以疏離的眸子。他怕,小阿爹一開口便是將自己打入死刑。卻是每日每日守著小阿爹的房門。
正當瑾瑜一如半月,準備離開之時,小阿爹的房門從里打開。毫不意外的看到瑾瑜的身影。
「怎麼?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溫潤低沉的嗓音,一下子在瑾瑜的腦海旋轉漂浮。
先開口,卻是說不出一句話,彷彿被人堵住了咽喉。
小阿爹先是笑笑,極淺極淺。卻是讓瑾瑜有種落淚的衝動。
「懷言……」
小阿爹想瑾瑜走了幾步,僅有幾步之遙又停下:「怎麼?大少爺,這些日子難不成在別人門口蹲習慣了?」
「……我……」又是啞口。
小阿爹隨意的靠在樹榦之上,深深的嘆了口氣:「那孩子,像你。」
瑾瑜一急:「懷言,我……」
小阿爹打斷:「我並沒有其他意思,你別緊張。你呀,我還真還以你是否能將孩子教好,莫不要又是與你一般。不喜不怒的模樣實在不討喜。」
「其實這般也好,你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膝下無子,說出去,指不定之如何笑話。」
瑾瑜本是苦澀,然有聽小阿爹這番話,又氣又惱,指著自己的心臟:「若不是給你占著,我又何止如此。」這話說的有賭氣的成分。
小阿爹眯起眼,點點笑意在眸子中閃爍:「周大少爺,這是怪我咯?」說著還煞有其事,懊惱的說道:「懷言真是不該呀,誤了大少爺的終身大事啊。」
瑾瑜惱:「你別一口一個大少爺。」
小阿爹卻是輕笑不語。
兩人一陣靜默,半晌,瑾瑜才忐忑的說道:「那孩子……你若介意,我……」
「那孩子很好呀。」
瑾瑜又是被堵住。又是啞口,但是心裡總是隱隱有些不對勁。讓他有些害怕。
「懷言,孩子是我以前犯下的錯,我……」
小阿爹又是一聲輕笑:「你還真是,那孩子我看著也挺喜歡的,他母親盡自己所力,見他撫養至此,無論孩子是怎麼出現的,但你是他的父親毋庸置疑,難不成你還想將那孩子推給別人,若是這樣,莫說他人,就連我也是要瞧不起你的。」
瑾瑜一僵,他的確有這個想法。
「還是你想然周家真的絕了后?」
瑾瑜渾身的肌肉綳起。
小阿爹深深吸了口氣,在吐出,拍拍瑾瑜的肩膀:「一切都是定數。」
這次談話,瑾瑜未言幾句。只不過,小阿爹的的話語之間,他實在是不知如何作答。
瑾瑜深深看了一眼小阿爹,心裡空下了一塊,只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消失了。
但小阿爹絲毫沒有發覺瑾瑜的不對勁。嘴角自始至終淺笑。似乎對沈語還是孩子的事都不為所動。
然而那天,鶴軒看到自己的『岳父』不請自來。雖然詫異還是將其壓制心底。
鍾毓看到小阿爹不敢有沒有在看,就完小阿爹身上撲去。撒嬌似得喚道:「阿爹~」
小阿爹將人扯出來,狀似惱怒道:「都是成家的人了,知不知羞。」
鍾毓卻還是趴著不動。嘴角的笑意不減。天知道,這些天他多想見小阿爹,但卻是被鶴軒被攔下。他心裡也是明白,小阿爹定是在那時候不願見到其他人。
現下,小阿爹能主動過來,豈能不高興。
然而,一聲稚嫩脆生生的聲音叫了兩人。
「叔嬸子~」
小阿爹看過去,任是有了準備,心裡還是微微的刺痛。
小孩的樣子似乎有些怯生生的。鍾毓看到了,氣氛有一瞬間的僵持。
「阿爹,這是小爭。」
小阿爹看了一眼,的確是很像,不過確實比那塊木頭討喜不少。小阿爹招了招手。
小孩,有些害怕似得,慢慢朝著小阿爹的位置過去。
「叔叔~」小孩乖巧的叫到。
但是小阿爹愣住了,『叔叔』似乎不適合他呀。若是按輩分,這孩子的叫自己爺爺一輩的稱呼。
「這孩子,是個聰慧的。」小阿爹道。
鶴軒心裡再次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個『岳父』他實在是無法當成岳父來看待。這個岳父可是隨時會變成大嫂。這錯綜複雜的關係,鶴軒真是不敢去想了。
「的確。」鶴軒。
小阿爹笑笑:「這樣是極好的,看樣子也是個乖巧的,想必瑾瑜應是照看的來的。」
鍾毓面色有些疑惑:「阿爹~」
小阿爹只是笑笑。
那晚,小阿爹留下與自己的兒子兒婿吃了頓晚飯。看到期間鶴軒細心的為鍾毓添菜加湯。心裡是高興的。看到鍾毓面上幸福的神色,小阿爹更是安慰的。
小阿爹看了一眼,一直乖巧的不成話的遠爭。不免動容,往他小碗里添了些菜色。這孩子一開始就只夾這眼前的菜,隔得遠的,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看第二眼。
小孩下意識的抬頭,眼中詫異。小阿爹看著這孩子,忽的似乎想起鍾毓小時候的模樣。小阿爹是心軟的,小阿爹也是喜歡孩子的。
「小爭,要多吃飯,才能長高長結實。」
鶴軒一開始便就注視著這邊,看到小阿爹對孩子並不排次,心下輕鬆下來。
鍾毓看了看小阿爹,又看了看孩子,覺得心裡不是滋味:「阿爹,我也要。」說著便是捧著碗伸向小阿爹。意思在明顯不過,鍾毓就是看到小阿爹給遠爭添菜,吃醋了。小阿爹的寵愛居然給了別人了,雖然是個小孩子。
但是鍾毓還是難得的吃醋了。
小阿爹搖搖頭,無奈的往鍾毓的碗里添了滿滿一碗:「你這孩子,還這般孩子氣。真是……」
鍾毓眼睛眯成了月牙。心滿意足的捧回來。
鶴軒好笑的點點鐘毓的鼻尖:「你跟一個小孩子爭風吃醋,有一絲嗎?」頓住:「不是還有我嗎?」
鍾毓皺皺鼻頭:「我不……」
小阿爹看著這眼前兩個大孩子的打鬧,覺得可以放心了。
夜色,瑾瑜想起小阿爹的言語,終覺得有些不對勁。心裡不安感,折騰的他難受。
此時看到小阿爹回來,又不知如何是好。
小阿爹自是看到。詫異的問道:「你怎麼還在?」
「我……」
小阿爹擺擺手:「回去睡吧,天色也晚了。」
瑾瑜想挽留,但卻是不知如何留下小阿爹,眼睜睜看著小阿爹反手將門關上。
瑾瑜征征的看著,他總覺的自己會後悔,心口一直被壓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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