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木板屋外，不恥的辱罵聲斷斷續續從不同的人口中混雜著唾沫星子出聲辱罵不止。

那屋中的女人，對於這些人來講，便是恥辱，未婚產子，帶這個野種不但心安理得的懶著不走，孩子的父親更是不知所云。

屋外的人早就習慣，裡面的婦人只會一味的忍受。孤兒寡母，又有什麼本事，敢對屋外那些污言穢語反駁回去。

更有結伴的孩童，往那破陋的木板茅草屋門窗上扔石子。尚未分辨是非的年齡，稚嫩的嗓子吐露出的是於成人一同傷人的字眼。

那群孩童中年紀稍長的孩童，不停的叫換：「野種，□□，滾出去……」

其餘的人異口同聲的說道：「野種野種野種……」

儘管這些孩童並不知曉，他們口中的意思所為何意。卻是樂子不疲說道。這些話，無異就是他們的玩樂。

原本就不穩的門板，被打開一道不大不小的門縫，門縫內，一張小小的臉，怒氣沖沖的瞪視門外那些孩童。稚嫩的嗓音帶著怒氣：「滾……」

那些孩子看到他，嘴裡野種二子更是叫囂，卻也沒有逗留。

「爭兒……」

喚作爭兒的小小少年，聽到婦女的叫喚，小小的身子一動，忙跑到那女子身邊：「娘……」

那女子消瘦的臉頰不合時宜的翻譯一抹紅暈，淺淡至極。這些年，她一無所有，至少還有一個孩兒陪著她，她已然無悔了。

遠爭雖是個垂髫孩童，心智卻是早熟。漆黑如墨的銅仁不似稚子一般的朦朧未知，定定的瞧著病弱的娘親。

女子遠爭摟入懷裡，思緒飄遠。許久許久，那女子，說道：「爭兒，娘親，帶你去你找你父親可好？」

遠爭小小的手，緊緊的握住，那婦女枯瘦的指骨。半晌，才欣喜的說道：「是爹爹嗎？娘，你要帶爭兒去找爹爹了嗎？」

稚嫩的嗓音像是針一般，扎入女子的心窩。女子，彎起彎彎的月牙眼，撫著孩子額前散落的碎發，無限的柔情：「爭兒可是想爹爹了？娘待你去便是了。到時候可別躲在娘的身後，羞的不敢出來見爹爹。」

遠爭小小的臉蛋不屑的說道：「才不會，爭兒才不會那般沒有出息。到時候，娘親才是，看到爹爹羞羞臉才是。」

沈語，嘀笑皆非。遠爭是個寶，這個寶，沈語從不後悔生了下來。儘管那人不知。遠爭是他的血脈，她不信，他知曉之後還厚繼續無動於衷。

可是，沈語，看著孩子那一雙黑如漆夜的眸子，小小的臉蛋。心裡不舍。

「娘，為什麼爹爹到現在都不回來看我？是不是，爹爹不喜歡爭兒？」

沈語心中苦澀，那人喜歡嗎？消瘦的手指點了點孩子的挺挺的鼻樑：「怎麼會？爭兒這般聰慧，爹爹怎麼會不喜歡你。」

小小的人兒裂開嘴角笑，他的確是聰慧的。

周宅之內，已經洋溢著喜慶，張燈結綵，大紅喜字。

念毓軒內，鍾毓抓住小阿爹的手臂，緊張的問道：「阿爹，萬一，我明天除了差錯怎麼辦？那麼多人？萬一，我一緊張，都忘了。鶴軒會不會嫌棄我？老夫人會不會討厭我？」

小阿爹瞧鍾毓這幅惶惶不安的模樣，有些不開心，自家兒子就要給被人家做媳婦了。還沒嫁幾擔心被夫家厭惡。小阿爹覺得自己這個爹爹被無視了。沒好氣的往鍾毓的腦門上一敲：「就這點出息？到時候不是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鍾毓捂住腦門，嘟囔道：「可是，我還是緊張。」

小阿爹心軟，拉開鍾毓的手，看了一眼，光潔的腦門，瞧著沒有什麼紅雲，心裡鬆了口氣。小阿爹也不捨得呀。兒子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了。他又是孤家寡人一個。

看著心性純粹的鐘毓，卻是說道：「毓兒啊……」

「恩？」

小阿爹坐在床沿之上，鍾毓搬了張小板凳坐下，匍匐在小阿爹的腿上。小阿爹見了，眼中寵溺的柔情，更是不忍。這些日子別的沒有養到，一雙手卻是養的白皙許多。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鍾毓的頭頂。

「以後的日子，你們好好過，小打小鬧的，也被傷了顏面。我也瞧出來了，那孩子，算是改了過來。對你，阿爹瞧著也是真心。」

鍾毓聽著，徒添幾分傷感，聲音帶著鼻音說道：「阿爹……」

小阿爹笑笑，繼續說道：「只可惜，你們這樣，斷是不會再有子嗣。」頓了頓，小阿爹又說道：「世俗雖是沒有反對男子與男子成婚，但裡面的成見卻不成消除過。你們好了，便是好了，不好了，你們自是比尋常夫妻承受的多一些。」

鍾毓怎麼會不知道小阿爹這是第自己提個醒，但小阿爹卻是如同講述自己一般，鍾毓知曉，小阿爹這是在心疼自己。然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心疼小阿爹：「阿爹……我知道了。」

小阿爹又是淺淺的笑笑。帶起鍾毓：「那好，阿爹我就不說了。走吧。明天你就成親了。」

鍾毓點點頭。

鍾毓與鶴軒拜堂之前，鶴軒還得迎親。自然不會在周宅裡面將鍾毓給娶了。幾番下來，大家覺得在斜陽樓被迎娶最合適不過。

小阿爹聽到徐徐索索之聲，提高聲調說道：「這般耐不住性子，也不怕沖了喜氣？」

鍾毓迷茫的看著小阿爹，眼角一抹藏青色的衣角快熟傷過，鍾毓覺得臉上熱騰騰的。不敢再亂瞟，跟著小阿爹離開。

聽聲音，人依然走遠，鶴軒那個愁啊。誰規定，成婚之前親人不得見面，他真想見那個立規矩的人，從墳頭給扒了出來。他這都多久沒有講過鍾毓了，好不容易，想偷偷瞧上一眼，被小阿爹給發現了。連衣角都沒有瞧見，人就被帶走了。鶴軒那個氣悶呀。

想著在遠處看一眼也好呀，便想偷偷跟了上去。隔得遠興許不會被發覺。

腳還沒抬起，肩膀便被人用力一摁。鶴軒苦著臉回頭，意料之中，鶴軒有氣無力的喚了一聲：「大哥……」

瑾瑜嘆了口氣：「你就不能安分一點，都快成親的人了。這般想什麼樣子。」

鶴軒理虧，苦著臉，頭無力的歪在一邊，被抽幹了氣力一般，回道：「大哥，知道了知道了。」

瑾瑜瞧了，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拖著鶴軒回道自己的房間。

鶴軒突然摁住瑾瑜的肩頭，目光沉沉：「大哥，祖母……」鶴軒沒有說完。

瑾瑜了解，苦笑一聲：「管不了那般多了，你我，都不可能，不是嗎？」

鶴軒抿住了嘴角，一如瑾瑜一般睽下一聲：「的確。」

祠堂內。老太太在跪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周瑾瑜將人扶起。

老太太看到來人，笑了一下。任這瑾瑜牽著離開祠堂。回道老太太居所。然而，瑾瑜突然直直跪在老太太的面前。

老太太沒有制止，一如既往的看著瑾瑜動作。須臾，老太太說道：「瑾瑜，你……」頓了頓深深嘆了口氣：「說吧。」

瑾瑜並未立即開口，瑾瑜第一次有了罪惡感，對祖母對周家，對父母。他的確不孝了。

「孫兒不孝，對不起列祖列宗。」

老太太聞言，頓時老了十歲一般，猶如殘燭。老態的聲音響起：「周家就，你與鶴軒兩根血脈。你……忍心？」

瑾瑜聽到老太太不穩的語調，更是愧疚。他……忍心？

「孫兒已然沒了法子。弟弟找到了，我更是不想放過。」堂堂七尺男兒。在老太太驚訝不忍的目光中，落下承重的清水。

老太太閉上了眼，周瑾瑜幼時便不成有過這般失控的情緒。老太太也是不忍：「起來吧。明日鶴軒成婚，明天怕是忙不過來，回去養養神。」

「恩。」

眼角的涼意還在，愧意不減。

小阿爹火急火燎的跑回周宅，明日要捧的富果忘了帶過去。

卻是毫無預兆的頓住了腳步，眸子詫異不已。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人緊緊摟在懷裡。力氣之大，恨不得將小阿爹融入血肉之中。

小阿爹想要推開那人，頸窩處濕潤感讓小阿爹頓住了所有動作。小阿爹是個心軟的人，一直都是。心軟的回抱那人，心軟放任那人將重量全數放任在自己身上。

「你兒子要成婚了。」

小阿爹點點頭：「我知道。他要成家了，與你弟弟成家了。」

瑾瑜肩頭蹭到小阿爹的頸窩處，閉著眼說道：「那你了，什麼時候與我成婚？我會對你好的。」

小阿爹愣神，有些好笑：「你就不覺得奇怪嗎？你我，我兒子和你親弟？」

瑾瑜立馬回道：「不。不奇怪，很正常。鶴軒與鍾毓心意相通，成婚，你我，自是可以。」

小阿爹有些無語。拍拍瑾瑜的頭：「不是所有事都可同一而論。他們與我們自是不同。」

瑾瑜將人摟的更緊，語氣有一絲怒氣：「有什麼不同。」

小阿爹給這人順順毛，有一下沒一下在瑾瑜頭頂上順著：「你是長孫，長子，大少爺。」

一句話壓的瑾瑜再也無話可說。便算是這樣，瑾瑜怎會認命。他不說話，不過是愧疚。瑾瑜將小阿爹圓潤的耳垂含住。小阿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耳垂酥酥麻麻之感將他喚回。嘆了口氣，將人從自己身上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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