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善之下】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周鶴軒也被鍾毓列出來的數字怔住。不過幾年的時間，周煜祺竟是私吞了近百萬的銀兩。這一筆錢，若不收回，就算將周煜祺趕出府去，也無濟於事。周鶴軒不是想過人不知鬼不覺將周煜祺偷偷的處理掉。

但這樣一來，先不說，周家之前那些不翼而飛的銀錢找不回，周宅里的人對此事也會有所懷疑。雖說周煜祺非周家正統子嗣，即便個外來子，也被周家人叫了十幾年的周家三少。再說，周鶴軒並沒有親自動手的準備。

自食其果，往往更快人心。

周鶴軒看了看時辰，犀利的眸光到這一抹算計。

而走神的周鶴軒沒有察覺自己這一絲外漏的情緒被鍾毓看了去，鍾毓覺的有些陌生。心裡有些不自在。

庭院外，那人鬼鬼祟祟張望，神色忐忑，急切。更有幾分期翼與貪婪。他在等，等一個可以讓他脫離奴籍的機會。他要的富貴，再過片刻，就會送到自己眼前。

那人看到小婢女洛兒，急匆匆的往房內跑，那人聽到小婢女進屋那一刻口中說出的話：「少爺，煜祺少爺，被下毒。」

驚恐的跌坐在地，等到完全反應那小婢女所言，逃走是他第一個念頭。連滾帶爬的爬起身，貪慾的目光有不信，但還是連忙逃離此地。腳步急切，踉蹌。可沒走兩步，身後一聲冷笑，隨後便被人阻止了去路。

老太太今年再一次被轟動出了面。

滿是歲月痕迹的臉上，此時沉寂的可怕。老太太沒想到最近周家接二連三的的出了事，不與上次一般。此次就連長子周瑾瑜也出了面。

周家上下雖然是老太太主位，但畢竟年事已高。有些事力不從心，周瑾瑜本就是長子，周家的事理應交於他來處理，然而周家並無庶出，也無分家，如今並非自個房中是非事，所以現下老太太，周瑾瑜與周鶴軒都在場。

老太太在主廳上當家位置上，一雙還算是精明的眼神，銳利的看著房中所有人。最後將目光落在周瑾瑜與周鶴軒身上。

兩人心下會意，老太太意思已然明顯。老太太這是看這兩兄弟是如何意思。

當家幾位並為開口，空曠的主廳內，寂靜的可怕。被帶上問話的人，嚇得瑟瑟發抖。眾人面色各異。

主廳中，林寒將人扔在地板之上，后默不作聲的退到周鶴軒身後。當然，鍾毓自是在場。與周鶴軒同坐在周家主子才能入座的位置之上。

瑾瑜抬眼，瞧了一眼，裝作全然不知的周鶴軒，忍不住暗罵一聲，鶴軒這幅樣子。根本就是來看戲的。然後適時額落井下石。當真自己看不出來，他還是以前那個與周煜祺好如親兄弟的敗家周鶴軒。

「老夫人，大少爺，二少爺。」說著便在地上碰了幾個響亮的磕頭聲，誠惶誠恐的說道：「三少爺的葯，小的真的沒有碰過。」

磕頭的便是之前三番兩次企圖引起周鶴軒注意力的雜役，財壯。被周鶴軒留在院子外圍，做粗使。

周煜祺貼身伺候的人，寶玉立馬回道：「就是他，三少爺的一直都沒有葯問題，就今日他鬼鬼祟祟從三少爺房中出來，便就渾身抽搐，面色泛青。你敢說你是你所為。」

瑾瑜冷聲道：「你去鬼鬼祟祟去煜祺房中作何？周家上下人都知曉，他身體有礙。你那個時候去作何？」

是做何他剛說實話嗎？這比三少中毒更要嚴重，除非他是不想活了，才說實情。被人道出實情，言不同語不順，惶惶恐恐的說道：「小的，沒有，沒有去。」

而身為周煜祺侍妾的吳鎖玉，卻是淡然的不成樣子。冷不丁的對上周鶴軒的含著笑意的眸子，有一瞬的失措。忙又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

然而，周鶴軒卻是冷笑了幾聲。深幽的黑眸里噴發几絲森森的冷意，含著笑說道：「周家弄死一個下人，比踩死一個螞蟻還要簡單。」

雜役財壯，猶如鋒芒在背，哆哆嗦嗦的說道：「二少爺……所言……所言何意？」

周鶴軒猛的斂起笑意，危險的眸子，俯視底下那人，森冷的如毒蛇吐信一般：「是繼續隱瞞還是道出實情。是一起陪葬還是自求生路。我給你選擇。」

那人，面色頓時變得慘淡，周家少爺弄死一個奴隸何其簡單。

「我說……我說……小的邱二少爺饒了小的這一條賤命。小的一五一十都說出來。」

周鶴軒冷笑。周煜祺，我就不信這一次，你活著能比死了容易。

老太太對周鶴軒此時的舉動有些疑慮。卻也不做聲。沉這臉，面無表情的看著那雜役。

財壯，死命的磕頭，拚命的求饒：「二少爺，擾了小的一條命吧。是煜祺少爺要見小的，說只要在二少爺的吃食里下那些害人的葯，就許奴才平民身份，許了奴才富貴命。小的一時被熏了眼，才應承下來了，可沒料想，那葯竟是用到了煜祺少爺的身上。」

「二少爺，饒了小的一條命吧……」周煜祺現下中了毒，保不準能不能活下來。但周二少除了名的性子時好時壞。他是親眼見過他的狠厲。周家二少的身份下來，他怎麼抵的了。

聞言，鍾毓震驚的看向那人。有人要害鶴軒，那葯本就是要用在鶴軒身上，不知何故指使之人卻用了那葯。

「那周煜祺為何要害鶴軒？」

那雜役卻是悔不當初的樣子：「小的不知，小的不該呀。不該聽了煜祺少爺的話，存了害人的心思。」

這樣抿著嘴角不語，這人他不喜。踩高捧低，利欲熏心，為了利慾，下毒害人，為了活命轉眼能將被後人供出。鍾毓心裡清楚的很，財壯此人本就是這樣一個牆頭草。自己落魄之時，這人沒少落井下石。

老太太聽了這一翻話，面上的陰鬱的可怕。

然而這只是開始。

主廳門口，一女子，面色凄楚的跑了過來，跪在地上，沖著老太太就是一叩首，嬌柔的聲音凄婉的響起：「老夫人，奴婢采然有罪。求老夫人，給奴婢一個贖罪的機會。」采然一邊說杏眼蓄滿水漬，全是悔不當初與悔恨。

然而吳鎖玉見到采然，怔住當場，這婢女不是被驅逐出府了？為何會在此出現。下意識往一個反向看去。然而中途看到周鶴軒露出的一抹略微殘忍的笑意。硬生生的將原本的目光拽了回來。然而她此時早已亂作一團。

瑾瑜鮮少的開口：「說。」

采然一邊抹著淚，一邊抽泣的說道：「奴婢有罪，不該隱瞞實情。但是奴婢命如草芥。不敢將煜祺少爺的行為道出他人知曉。」

老太太面色更加陰鬱幾分。

「煜祺少爺將我安排在二少爺身邊好時時刻刻向他彙報二少爺的動況。」

瑾瑜道：「那你為何，現下又指認？」

采然哭的更加惹人憐惜：「奴婢之前不敢。後來發現煜祺少爺不但在老太太身邊安排了人，還企圖對老夫人不利。所以，采然再也忍不住。再也無法不出聲了。」

老太太驚訝當場。久久不能言語。

瑾瑜原本微抿的嘴角抿的更緊。

吳鎖玉面色全失。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采然。又驚又怕。怕下一句是否將自己供出。

「那我身邊誰是那不孝子的眼線。」老太太忍住心裡的怒火。周家不但將周煜祺從幼時養之成人。瑾瑜鶴軒兩人有的，周家沒有少過一次。周家的產業除了祖業之外，周家那一處不捨得給他。

老太太怎的也沒想到周家養了一直白眼狼，這一養還是十幾年。

采然下意識的看向鶴軒，不知道自己表現的如何，當初被檀雲一手差點被賣給牙婆子。然而周鶴軒並未這樣做，只是將采然關了起來。也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如今要是沒有辦好交代的事，采然必然逃脫不了賣給牙婆子的準備。

采然抹著眼淚：「是吳……」話音未落。

老太太身邊一聲撲通，那原本伺候了老太太十幾年的吳媽，老淚縱橫，蒼老的聲音哭著響起：「夫人，老奴對不起你。都是老奴的錯，夫人……」

瑾瑜冷淡的眸子有一絲訝異，不忍。

周鶴軒怎會不知瑾瑜心裡是何感受，她們又是起，便記得這個老奴一直伺候老太太身邊。在他們不記事起，吳媽便一直在伺候老太太。然而這些事情中，吳媽卻是參與其中。最難受的莫過於老太太。

老太太枯槁的手忍不住輕顫起來。不知是憤還是怒。半晌老太太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詢問：「吳芹，你我主僕數十載……」

吳媽，面上的褶子深了幾分，無可奈何的說道：「夫人，別問了，老奴的錯，老奴死不足惜。夫人，吳芹伺候您數十年，看在這個份上，不要牽連其他人，老奴只能以死謝罪了。」

采然見此，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差不多。現下就期盼二少爺能夠說話算數。不要將自己交給牙婆子。

吳媽一把年紀，確實不斷的在地上磕出響亮的聲響。

「奶奶，夠了。」

吳媽一聽聲音，頓時老臉煞白。

吳鎖玉，站起身，緩緩向老太太的方向行去。

所有人震驚單場。周煜祺的妾侍與老太太身邊的吳媽是祖孫女兩人。然而所有人卻是不知曉。吳媽為何要幫著周煜祺硬下心腸，毒害自己服侍幾十年的主子。

這一來連串事情下來，看的人也明白幾分。周煜祺這是處心積慮要霸了周家。在周家二少身邊安排眼線，時間到了便可以輕易出去，能鉗制住老太太身邊的吳媽，毒害老太太。那剩下個周瑾瑜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周煜祺要是順利的話豈不是一舉告成。

眾人心裡震驚之事，暗罵周煜祺喪盡天良，不但想要真箇周家，黑了心腸，盡還想將周家人置於死地。

本來對周煜祺中毒一事頗多疑慮，現下眾人心裡便是活該二字。周煜祺本是要對周家二子下毒，現下自己倒是反被毒藥侵蝕。所有人心想簡直大快人心啊。

吳鎖玉知曉現下之被人拿捏在手，神色緩和下來，坦蕩解脫一般上前，將吳媽扶起：「奶奶，沒必要了。你這般為我開脫，也是於事無補。周煜祺那是活該，我們祖孫何其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狠之處。」周鶴軒冷聲道。

老太太對自己服侍多年的老奴儘是毀起了害自己的心思，憤怒之外是心寒。想她們也是從年輕時期便就是主僕關係。然而老太太將吳媽當做少有的知心人。

讓老太太對吳媽下狠手，於心與情她都不忍。

鍾毓見了有些難過，自己曾經與杜若何嘗不是信賴有餘。最後卻是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方式結局。

吳鎖玉向老太太跪下：「老夫人，奶奶對你從未有過二心。因為我，所以她才迫不得已。鎖玉，不求別的，求老夫人不要怪罪奶奶，她才是最無辜的一個。一個賭徒的兒子，還有一個不爭氣的孫女。是周煜祺脅迫奶奶。所以老夫人，請你不要怪罪奶奶。所有的過錯都由鎖玉來承擔。」

吳媽再也忍不住老淚從乾澀的眼眶裡出來：「妮子呀，都怪奶奶沒有管教好兒子。讓你沒有一個好父親。」

老太太扶著離自己最近的婢女，晃悠悠的起身，離開，期間沒有再看吳媽與吳鎖玉一眼。老太太累了。

周鶴軒與周瑾瑜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無可奈何。是對吳媽與吳鎖玉的無可奈何。周煜祺脅迫吳媽為其辦事，吳鎖玉又何嘗不是。周煜祺用什麼不光明的手段將吳鎖玉納入房中，用吳媽鉗制吳鎖玉。兩者循環，何其涼薄。

吳鎖玉面容還帶著未乾的淚跡，緩慢起身：「二少爺，你原本就知曉了是嗎？」

周鶴軒不語默認。

吳鎖玉心知肚明：「鎖玉，早已不畏生死，這命你要便哪去，只求二少爺，看在奶奶她年事已高的份上，讓奶奶過幾年清閑日子。」

「妮子……」吳媽抱住吳鎖玉便疼惜的哭道：「妮子呀。奶奶這把年紀了沒幾年好活的了。」轉頭：「二少爺，玉兒沒錯。大少爺，饒了玉兒吧。」

吳鎖玉毫無留戀的笑了起來，自己現在這般於死了有何不同。人是熱的，心是冷的。這些年便是不捨得奶奶才在喘著氣。現下，真好給她一個解脫的機會。『自己也該去找他了。』

鍾毓見她生無可戀的模樣，忍不住出聲道：「鎖玉姑娘，你捨得就下吳媽一個人在世上。吳媽她不是就剩下你一個了嗎？」

鎖玉笑了，發自內心的說道：「公子心地真好。」隨後又是一個極為慘淡的笑意。

可是自己真的想私心一回，但自己實在是太想他了。同時對吳發的狠，一日既往的深刻。最不忍的便是吳媽。

「求兩位少爺，莫要在責怪奶奶。奶奶其實每次都將那些葯偷偷換掉，只不過，被周煜祺知曉了而已。」

原本謙謙公子，親和有禮的周家三少，實際卻是個披著溫善的表皮實則卻是心思歹毒，狼子野心的一個人。瞬間傳遍整個半個潮汐城。震驚之後便是辱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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