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水的銅仁微微放大，片刻晃神之後，清麗悠揚的聲音帶著響起：「這是要查到此了。」帶著不易察覺的嘆息。

下一個又是誰？

鏡子里的女子，輕撫自己那張清麗的容顏，長發未挽，隨意的披在肩頭，散發著迷人的光澤。巴掌大的小臉五官溫婉秀美。這一張荏弱面容的確將她背後那些不能顯現光線之下的不堪醜陋的事情隱藏的很好。

瞧著鏡子里那張無暇的面容，第一次忍不住在想，自己賠上一生年華當真是好的。看著鏡子里的人震楞的模樣，猛然變得猙獰。不，就算是竭盡所有，定要這個用他人建築的榮華，周家一切都是奪取他人所有，才打造現下讓人作嘔的富麗。他的內在是腐爛，發臭。

那女子面容變得扭曲，不會怎麼犯過周家的。毀家只恨，刻骨銘心。她一個女子，還有何可顧忌？只可惜，兩枚棋子一個毀一個廢。任她也想不到，事態這般轉折。就連自己都碎石都有暴漏的危險。

「念毓軒。」鍾毓有些怔松。面色帶著遲疑，不定的看向那雙帶笑的眸子。卻是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語。

「如何？我瞧著挺好。毓兒看的可還順眼？」

鍾毓有些好笑，怎會不順眼，之前的匾額帶自己醒來一看，早就面目全非。周鶴軒指什麼心思自己怎會不知，這般帶著小心翼翼討好的行為，自己又怎會看不出來。只不過自己平日里裝作不知罷了。親自題字就連牌匾也是親自監督，順著自己的軌跡一刀一刻鑿刻而成。其中一切他都知曉。

「喜歡。」

鶴軒聞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瞧了一下，現下無人。便想湊近親親鍾毓。但看鐘毓察覺一般，轉過頭。有些尷尬，兩人的臉如此相近。接下來的動作也戛然而止，面色還好，沒什麼變化，但眸子不自覺的有些凄凄然。鍾毓瞧了，覺得好笑。又有些不忍，湊近鶴軒的嘴角，親了親。

嘴角那特有的溫度，讓鶴軒有些不可置信。定定看著鍾毓有些變扭的轉過頭，樂傻了。拽著鍾毓又是親又是抱好一會，才戀戀不捨的鬆開。

小阿爹剛好便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面色頓時就黑了。心裡恨不得將周鶴軒用木箭射穿了腦袋。再拖到荒野，餵了豺狼。

鶴軒自是察覺院子里有人進來，轉頭一看，看到的是大哥『自求多福』的眼神。在一看便是小阿爹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的眼刀子。很是識趣的裝傻不知，看到更好，這下就讓小阿爹消了帶鍾毓離開的念頭。

四人，面色各異。其中小阿爹面色最是不好。半晌陰鬱的說道：「你們？」剩下的話小阿爹並未說出口。心裡早就知曉，但是現下看著這樣與周鶴軒兩認並排坐在一起。心裡總是有些堵，他對周鶴軒實在沒有什麼好印象。

鶴軒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又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鐘毓。再看了看面色不愉的小阿爹，道：「我與毓兒，如你看的一般。」

小阿爹抿嘴，很不高興。

瑾瑜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小阿爹，不可抑制的勾起一抹極淺的笑意。這男人半個時辰說要見鍾毓，然後帶他回去。不得不說，看到自己兄弟將人弄到手，的確有一絲絲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差一點便要歡呼起來。鍾毓在這裡，小阿爹離開的念頭總會估計一些，在說上一通，就不信這男人自己留不住。

小阿爹不說話，看向毓兒：「真的決定要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鍾毓有些苦澀的笑了笑，道：「便算還沒決定，現下也來不及了。

阿爹，我想和鶴軒在一塊。您還反對嗎？」

鶴軒心裡一咯噔。

小阿爹聞言，哭笑道：「我若不不同意，毓兒可會聽從阿爹的言語？」

三人同時緘默。

小阿爹在就料想到是這樣的反應。也不惱，只是因為周鶴軒的緣故，杜若死了。雖然杜若的死並引不起他人的同情。就連自己對那孩子的所作所為都覺得髮指，可是便是如此，那十幾年的父子情那是那般容易輕易抹去。小阿爹也不否認，他有遷怒周鶴軒的行為。但總歸他還是理智的。

半晌才嘆息一聲，緩緩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反對。毓兒既然做了選擇，阿爹也好回去？」

「去哪？」鍾毓有些急了。

「我身體恢復的差不多，現下也是該回去了。阿爹是個獵戶，能回哪裡去。」

鍾毓哀求道：「不要，阿爹你不要走。」

傻孩子，這是別人的地方，還想讓你阿爹在這養老不成。但小阿爹並未將這句話說出口。笑著說道：「又不是不來看你。阿爹身體好了，再繼續待下去而是給人添加麻煩，再說，阿爹也想念以前的生活。」只是少了一些東西罷了。

周鶴軒眼尖，瞧見自己大哥面色有些堅硬。大哥喜歡的人小阿爹，這一點之前他就知曉了，至於他們如何認識，他並不清楚，但是大哥為何小阿爹加上昏迷四年，近乎十年時間。蹙了蹙眉，難不成讓自己大哥一生孤老？

「鍾毓就剩下您一個親人了。你真的……」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樓，鶴軒知曉，小阿爹明白其中道理。

果然小阿爹沉默了，鍾毓有多看重自己身邊的人，小阿爹怎會不清楚。

「留在此有何不好？」這是瑾瑜說的。

小阿爹：「自是很好，但我還是想回去。所以你們也不必再說什麼。」

「阿爹~」乞求的意味十足。

瑾瑜突然開口說道：「你真的放心鍾毓。就算是你回去了，過以前的生活，那之前陪你生活的人，不是不在了嗎？你一個人不會覺得……」覺得寂寞嗎？明明你在意的人已經不在了。

小阿爹沉默。

鶴軒說道：「你若不在，鍾毓也是不會開心的。」

「鍾毓之前日日夜夜盼著你醒來，現下你醒了不久。又說要離開他。你真的是捨得嗎？」瑾瑜。

瑾瑜與鶴軒兩人都清楚知曉小阿爹的軟肋。

「為了鍾毓你便打消了離開的念頭。再說，你若是回去，四年，早就物是人非。只怕你還沒再次熟識環境，便被猛獸吃了去。」頓住，沒等小阿爹反駁：百葉堂內近日繁忙，你可以過來幫襯幾下？」

小阿爹猶豫不定，的確他最是放不下的便是鍾毓，但是自己怎麼可能被野獸吃了去，邊算是自己所在的地方，環境變化，自己一個獵戶又怎會不懂如何辨別危險。

鍾毓自是希望自己阿爹留下來，自己好時時刻刻見到：「阿爹，你不要在丟下毓兒可好？」

聞言，小阿爹不忍，鍾毓為了自己忍受了四年多苦楚，自己離開，對他來說便是拋棄。片刻，小阿爹點了點頭。

「阿爹不會丟下你。」說著惡狠狠的盯向周鶴軒。

近黃昏，鍾毓執筆的手，頓住，想了想，還是問道：「我怎麼覺得大少爺看小阿爹有些……有些怪異。」

鶴軒嗤笑出聲：「如何怪異？」

「不清楚，但是真的不一樣。有些……有些……恩……」鍾毓不知怎麼形容。皺著眉苦想。

鶴軒點了點他的額頭，無奈的說道：「你就先將著演算法記牢再說。」鶴軒心裡為自己的大哥捏了一把汗，感覺自家的大哥將人放上床吃了離現在還遠的很。瞧小阿爹更是沒有那個意思。

鍾毓低囔幾聲，垂眸盯著賬本上繞來繞去的數字。雖然上面都是簡化后的數字，但還是稍微讓鍾毓犯了一下困。

進三千七百銀出九百八十五兩收入兩千七百一十五白銀。三千一百去兩百一十九收入兩千八百八十一白銀…………

鍾毓心裡算這，筆下寫著，一會沒有看向鍾毓這邊的鶴軒，再一看，面色有些怪異。也沒打擾他。又看了半晌，鶴軒驚訝儘是一點都沒有差錯。而鍾毓從頭至尾都沒有碰觸算盤。

「毓兒。」

「恩？」鍾毓抬頭：「怎麼了？」

「毓兒之前不是不會用算盤嗎？」

「對呀，算盤太難，我不用了。」

鶴軒面色更加怪異：「你會心算？」

鍾毓想了想，點頭應道：「興許吧，我也不知道。心裡想著他便出來了。」說著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學不會算盤。」

鶴軒深呼吸一口，免得心裡那口悶火，給自己憋死。敢情自己教了幾天的算盤都是多餘的。心算道精準這個地步，還學什麼算盤。之前還以為鍾毓許是學的慢了些，加以耐心，總會學會。現下……鶴軒再次深呼吸。

「鶴軒」

對上鍾毓乾淨的澄澈的雙眸鶴軒，笑著回道：「沒事。」

鍾毓笑著說道：「我一定會吧算盤學好的，鶴軒你放心。」

「鍾毓以後不需要學算盤了。」

「為何？」

修長的身影向他靠近，流著血淚的雙眸，滿是哀怨，幽怨的聲響，不斷的衝刺耳膜：「煜祺，為什麼？為什麼不來救我。」

「我好想你啊，你來陪我可好？地下好冷，他們都欺負我。煜祺來陪我吧。」

「煜祺，為什麼不看我，看我啊，你不是最喜歡我這張臉嗎？你看呀。我很好看的是吧，你說呀，煜祺你說呀。」聲音變得凄厲無比：「不為什麼不看我。你看呀。」

「不要過來。不要找我。滾開，滾開，」

扭曲的面容還在靠近，流著血淚的銅仁與針尖般大小。身上滿是血霧，穿著他最喜愛的一件衣裳，不是煜祺最喜歡的一件衣裳。

「煜祺，你在還害怕我嗎？為什麼？你不愛我了嗎？為什麼？」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慢悠悠的靠近，地上拖著長長的一條血痕。

「滾開，你死了，杜若死了。」煜祺縮在床腳，不管如何謾罵，那可怖的身影還在離自己越來越近。

可怖的身影聞言，沾滿血跡的污濁黑髮，憤怒的像蛇一樣扭曲起來。尖銳怨毒的聲音響起：「煜祺，你好薄情。好冷的一顆心啊。」說著那長長的污發纏上周煜祺的身體，與他對視，幾乎沒有銅仁的眼珠子，慢慢的從裡面掉出，竟像是從裡面被人擠出。

「陪我吧。」咯咯刺耳的聲音詭異的響起。

「啊……」

掙開眼睛，明晃晃的光線映入眼帘，受驚急促的呼吸。胸膛上不斷的起伏。是夢。

周煜祺瞳孔微縮，不敢再閉上眼，便這樣一夜到天明。那夢境太可怕。跟真的一樣。若是在這樣下去，周煜祺心裡已然預見自己崩潰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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