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大寒,狂風夾雜著雪花無情砸下,天寒地凍的日子,連下人都躲在耳房裡躲懶。
小徑上,雲漪一身淺色薄衣,腳步越來越快。
許是因為走得太急,她瓷白的臉頰染上一抹紅暈,鼻尖上出了層薄汗。
榮華苑前,她屈指敲響朱紅漆門。
門打開一條縫,一個粗壯婆子探出頭,看見是她,臉上帶著幾分不耐煩說道:「六小姐,老夫人身子不適,您明日再來。」
「嘭」的一聲,話音未落,門便被重重關上,同時也關上了她最後一絲希冀。
杏眸里蓄滿淚水,只聽「噗通」一聲,她單薄瘦弱的身軀直直跪在了青石地板上。
寒意透過單薄的衣物,從膝蓋處迅速傳遍全身。
又痛又冷,雲漪卻顧不上這些。
眼眶裡淚水抑制不住的落下,她一邊磕頭,一邊哽咽著喊道:「姨娘病重,求老夫人憐惜,讓大夫醫治。」
聲音細弱,在寒風中顫顫巍巍消散,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
偶有路過的下人,腳步匆匆,並沒有多看她一眼,應是對這種景象早已司空見慣。
天色漸暗,雪花灑滿肩頭,雲漪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已經凍到麻木。
可是她不能走,她走了,姨娘可怎麼辦?
姨娘的病一日日嚴重起來,就在剛剛,嫡姐雲華月把姨娘最後剩的那點藥,扔進了泥水裡踩碎。
雲漪只能試著求求祖母。
然而,大門緊閉,她始終沒有等到老夫人。
蒲柳苑唯一的丫鬟翠竹,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紅著眼眶稟報:「小姐,不好了,姨娘她醒了,說要見您。」
雲漪急忙起身,麻木的身子趔趄一下,幸好被翠竹扶了一把,才沒有跌倒。
匆匆往回趕,推開蒲柳苑的門,雲漪剛走進去兩步,突然猛的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
「六妹妹,你陪哥哥一晚,哥哥明天就給柳姨娘找大夫瞧病。」
身後的人喘著粗氣,濃烈的酒味更是讓雲漪感到一陣噁心。
糟了,是錢銘,雲漪心中一驚。
姨娘病重,雲漪幾次求到夫人那裡,夫人卻只是找藉口搪塞,甚至幾次三番暗示她,讓她委身於錢銘。
錢銘是夫人的娘家侄子,肥頭大耳,好色成性,因為打死了人,被告到官府,才到宰相府暫避。
如今可著府內的女眷霍霍,雲漪沒有依仗,自然惹不起。
「放開我家小姐!」是翠竹的聲音。
抬眼望去,翠竹正被兩個小廝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掙扎間,雲漪倒在了地上。
耳邊全是男人猥瑣的笑聲,她的心裡滿是絕望。
慌亂中,她摸到一塊堅硬的石頭。
顧不上這許多,她抬手用力往身後砸去。
腰間的手終於鬆開了些,雲漪用力掙脫,起身往門外跑去。
身後是錢銘和小廝的叫罵聲。
「小賤人,你給我站住!」
「我看你往哪裡跑?」
「......」
雲漪的心緊張的砰砰砰直跳,像只無頭蒼蠅般,在小路上亂躥。
她不敢停下腳步,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一刻不停的想要吞噬她。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糊滿臉頰,被寒風一吹,刺痛。
可即便是她拼命往前跑,還是被身後的人漸漸縮短距離,就在即將被抓住的前一刻。
她腳下一絆,身體往前飛撲出去。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她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抬頭,她撞上一雙清亮的眸子,昏暗的夜色里,他如救世的神明般,是她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兩人的身體緊密貼合在一起,透過薄薄的布料,雲漪能感覺到男人精壯的胸膛,和手臂上結實緊繃的肌肉。
可男人眉頭緊鎖,漆黑的眸子裡滿是不耐煩,凜冽的五官更是透著極致的冷漠,竟比這刺骨的寒風更冷,讓雲漪不由的打了個冷顫。
感受到男人正欲伸手向外推的動作,雲漪一閉眼,用力抱住男人的脖子,不鬆開。
身後的小廝緊追不捨,還想上前抓雲漪,只聽「啪、啪、」兩聲脆響,竟是被男人輕鬆折斷了手腕。
瞬間,小廝淒涼的慘叫聲響徹院子。
錢銘看著男人狠絕的眸子,腳步一頓,不敢再上前。
正在屋內喝酒的宰相雲稟誠聽到叫聲,走了出來。
錢銘見到雲稟誠,心中一下子又有了底氣,立馬指著男人委屈巴巴的告狀:「姑丈,這人打我的小廝。」
雲稟誠看著面前的景象,冷著臉色訓斥道:「胡鬧,衝撞了今日的貴客,還不快道歉?」
然後又對顧斐拱手:「顧大人,侄子年輕不懂事,還望您海涵。」
錢銘對上雲稟誠殺人般的眼神,心中一顫,不服氣的說道:「抱歉,我只是想帶六妹妹回去,柳姨娘病重,六妹妹可不能在外貪玩不回去。」
雲稟誠轉而厲聲呵斥雲漪道:「還不快隨你表哥回去,好好照顧你姨娘。」
柳姨娘?雲漪的身子一僵,顫抖著就要起身,可剛剛還欲把她往外推的手,此時竟然緊緊箍住了她細軟的腰肢。
男人微微低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雲漪的脖頸處,兩人之前的氣氛瞬間曖昧起來。
「雲大人,今晚月色正好,獨獨缺個美人相伴,還望雲大人成全。」
顧斐看看懷裡的美人,眼神里滿是輕佻。
雲稟城和錢銘不約而同的看了看天,大雪紛飛,烏雲密布,哪裡能看見月亮?
卻還是拱了拱手答道:「自然不敢打擾顧大人雅興。」
然後向錢銘使了個眼色,錢銘帶著折斷手的小廝悻悻的走了。
雲漪似是被嚇得不輕,依偎在顧斐的懷裡微微發抖,不敢抬頭。
如今,姨娘病重,她又得罪了錢銘,離開這裡,只怕是死路一條。
悄悄往錢銘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昏暗處人影晃動,果然,錢銘並沒有走遠。
他在那裡,等著抓她。
雲漪剛鬆開男人脖子的手,便又緊緊的抱上顧斐的腰。
顧斐眉頭緊皺,看向懷裡顫抖的人兒,他向來不懂憐香惜玉。
剛剛幫她,也許只是因為那人長得太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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