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被問得發怔,好半晌才回過神,迎上紀安的視線。
「新的布鞋購置回來后,一共分發出去了二十一雙,另外還剩下九雙,放置於庫房當中,紀縣令若是要查看,我這便帶你們過去。」
蘇七眯了下眼,老管家的舉止一如既往的自然,似乎並沒有什麼要隱瞞的,對於布鞋的去處也說明得很詳盡。
她沉吟了片刻。
「如此,那就得勞煩孟管家帶我們去瞧瞧了,另外,我還需要這一次領取到布鞋的家丁名單,我想將他們召集在一起,問問他們新布鞋的下落,還有近一年內的布鞋訂購記錄冊,我也需要。」
蘇七說完這幾點要求后,紀安的眸底頓時浮起欽佩之色。
老管家為難的沉默了一會,最後沒有拒絕蘇七的要求,卻也沒有把話說得很滿。
「眼下府里正在辦喪事,許多家丁都忙活著,我盡量按照蘇姑娘說的去做。」
蘇七理解他的為難,點點頭,與紀安留在原地等著,先讓他安排人去傳話召集家丁,再由他帶著前往庫房。
沒有發放下去的布鞋以及記錄冊都在那。
然而,兩者都沒有問題,採購帳本更是記錄得一目了然,近一年內,雖然每一次採購回來的新鞋都會留下幾雙,但在下一次採購前,庫存的鞋子會全部發放出去。
上面詳細記錄了舊布鞋的折舊程度,由此看出,兇手留在人工湖裡的布鞋,應當是最近一次採購回來的,不存在是以前故意沒穿的可能。
這樣一來,老管的嫌疑也就不存在了。
離開庫房,三人去往家丁們的集合地點。
一共二十一位家丁,全都來齊了。
蘇七注意到,大部分家丁都穿著嶄新的布鞋,其中五人卻仍然穿著臟舊的老布鞋。
她只讓這五人留下,與紀安分別訊問他們。
最後確認,其中四人的新布鞋還在,其餘一名叫全財的家丁,他的新布鞋卻不見了一隻。
一行人前往他所住的下人房,經過對比,兇手遺留在人工湖裡的是右鞋,而全財還保留著左鞋,大小尺寸相同,應當能夠確認為同一雙。
大概是意識到了不對,全財噗通一聲跪下,驚懼的看著在場幾人。
「小的掉的那隻鞋,是與府中出的案子有關么?小的冤枉啊,小的向來膽小怕事,斷不敢做那些掉腦袋的事,還請縣令大人明察呀!」
紀安看了蘇七一眼,似乎是想問她下一步該怎麼做。
蘇七先讓全財起來說話,「你先說說右鞋是怎麼丟的。」
全財哪裡還敢隱瞞,一五一十的把丟鞋的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那日他領完布鞋回來后,因為要急著去當差,便將布鞋放在了柜子里,因為上次發放的布鞋還能穿,他就一直沒想著要把新布鞋拿出來穿,直到昨天,他才發現布鞋不見了一隻的事,也不知道那隻布鞋是什麼時候讓人拿走的。
蘇七四下環顧一圈。
全財住的地方是下人房,六人同住
他們的柜子是沒有鎖的,很容易丟失東西。
另外,下人房緊挨著後門,剛才全財領著他們過來的時候,房門只是虛掩著,任何人都能隨意進出。
一雙布鞋,單單隻是丟失了一隻……
由此可見,兇手是有意將那隻鞋子拋進人工湖裡的,與那些獸毛的作用一樣,他想混餚視聽。
「你們六個人,平時都是一起當差的么?」
全財顫聲回道:「是……是一起的。」
蘇七想了想才繼續問道:「你們都是在哪裡當差的?」
下人們的分配工作,全是老管家做的,見全財被嚇得面如土色,他就替他答了。
「全財負責清掃孫二叔到秦三舅院子的那段路,另外五人分別負責主宅外,以及後院與前院,做的全是清掃的工作。」
蘇七抿抿唇,關於布鞋的線索查到這裡,又要斷了。
她只能推斷出,兇手是見過全財沒有穿上新布鞋,所以盯上了他。
但全財負責的那個路段清掃,每天見到的人太多了,在這麼多人里,著實很難分辨出誰有可能是兇手。
她又查了全財的背景,他與幾個死者毫無瓜葛,沒受過孫若夢的恩惠,毫無作案動機。
蘇七跟紀安只能離開下人房,老管家要忙著去操持喪禮的事,沒有送兩人。
紀安顯得有些頹然,案子查了幾天,卻始終沒有任何進展。
蘇七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現在的情緒不太對,如果不及時拉回來,案子會更加停滯不前。
她一邊走,一邊主動跟他理案情,「你也別太氣餒,依照我們目前查到的線索,只要再進一步,案子還是可以破的。」
紀安抬頭對上蘇七的視線,「可蘇姑娘明日就要走了……」
蘇七的唇角微微往上一勾,「放心吧,出了點別的事,我應該還能在秋葉縣呆上幾天,這個案子看似複雜,其實是因為兇手一直都在混餚視聽,又因為我們無法分辨哪些線索是假的,哪些是真的,所以才會覺得很亂。」
紀安認真的聽著,頻頻點頭贊同蘇七的說法。
蘇七從第一起案子開始說起,「孫二叔死的時候,我們知道了幾個點,最重要的一個點,應該是兇手知道文氏與他人有染之事,再藉由此事,將孫二叔引了出來。」
紀安也開始回憶案情,「如此,第二點應當是迷藥,迷藥明明是孫二叔買的,最後卻落到了兇手手中,這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可能。」
「對。」蘇七眯了下眼,「其次便是獸毛與獠牙了,獸毛有可能是兇手在去餵食獒犬的時候取走的,另外的獠牙,我們未曾在大獒犬的埋葬點找到,我們有理由相信,那顆不見的獠牙,是兇手在大獒犬被打死之後取走的。」
紀安一點即透,不再似剛才那麼頹廢,語調里多了絲興奮,「那麼,只要我們將這三個線索連接在一起,與這三點都有牽連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兇犯了對么?」
蘇七沒作聲。
只看表面,這三條線索的條理很清楚,可要將這三條線索牽扯在一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案子才會拖到了現在。
但她不忍心打破紀安的積極心。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了離安置小獒犬不遠的地方。
一個惡狠狠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別當我不知道,我母親就是獒犬咬死的,定是當年大獒犬因我而被打死,小獒犬現在開始報仇了,今日,我非得把這三隻畜生弄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