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可知是何事？」不是她不想去，只是她現在身體酸軟疲憊，只想吃完飯好好休息，實在是一步都不想挪動。

  「少夫人去了就知道了，更何況主子們的事，我們這些下人怎麼會知道。」林嬤嬤沒好氣的回道。

  紀雲棠只得無聲嘆口氣：「勞煩嬤嬤帶路。」

  春鳶要留下規整內務，便是夏蟬陪著紀雲棠去了。

  林嬤嬤帶著紀雲棠七拐八拐的越走越偏僻，等到了目的地抬頭一看，竟然是衛家祠堂。

  林嬤嬤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還請郡主在此跪候片刻，夫人還有些瑣事沒有打理完畢，忙完了自會過來。」

  夏蟬一下子就急了，跳到林嬤嬤面前怒視：「放肆，誰教你們膽敢這麼對待我們殿下！」

  林嬤嬤絲毫不懼纖凝，一副理直氣壯看向紀雲棠：「郡主若是覺得老婆子有意搓磨，也可自行離去。衛家英靈在上，老婆子只會如實回稟夫人。夫人一向仁善，想來也不會同郡主過多計較。」

  紀雲棠眼睛不咸不淡的看了林嬤嬤一眼，輕提裙擺進了祠堂對著滿堂牌位跪了下去。

  衛家從祖上至今，為了邊疆太平不知道搭進去多少好兒郎，更何況如今她又成為衛家婦，衛家英靈有什麼不能跪的。

  林嬤嬤看紀雲棠的背影，目的達成，冷笑了一眼便離開了。

  夏蟬一跺腳也只能跟著進去跪在紀雲棠身側：「殿下，那老婆子分明故意為難你。」

  紀雲棠卻並不生氣：「衛府滿門忠烈，英靈面前慎言。」

  夏蟬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滿堂排位，連忙雙手合十心中誠懇認錯。

  紀雲棠以為這一跪頂多半個時辰，誰知道竟像是被人遺忘了一樣，一直到將要黃昏衛母才捻著佛珠而來。

  衛母端詳著祠堂里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眼底划過一絲不留痕跡的怨懟。

  若是尋常人，在這陰森沉暗的祠堂跪上半天，多半是面露驚魂，神魂不穩，可是紀雲棠只是有些體力不支。

  衛母言語聽不出來喜怒的說道：「郡主不愧為長公主之女。」

  紀雲棠白著一張小臉恭敬問道：「不知婆婆今日何事？」

  衛母坐在一側念著佛珠說道：「郡主嫁來已有月余，也該知曉我是個隨和的人，也不曾給郡主立什麼規矩。」

  紀雲棠感覺有些暈眩，昏暗的光線里衛母的神色竟然有幾分猙獰。她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是兒媳的福氣。」

  衛母看著被折騰的紀雲棠，心中仿佛有股快意：「只是無規矩不成方圓，尤其我們這些身在高位的人，如果不以身作則很難管束下人。」

  紀雲棠聽出來了其中找茬的意思，只是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她理解衛母對她的態度。

  五年前衛臨風因她被罰去邊疆，為著這五年自己的兒子在邊疆喝風吃沙，哪一個母親也不能心平氣和的對待始作俑者。

  她對衛臨風除了喜歡，還有一份愧疚，今日這一切也是她該受的：「兒媳聆聽婆婆教誨。」

  「教誨談不上，郡主貴為長公主之女，這滿盛京，想來也沒有幾人有資格敢對郡主進行教誨？」

  聲音溫柔，神情和善。

  紀雲棠算是明白了，衛母不喜歡她，甚至可能連帶著對她母親也有意見。

  滿盛京誰不知道祈安長公主最是離經叛道，只是她若有不好是她的問題，她的母親貴為護國長公主，什麼時候輪得到旁人說三道四。

  紀雲棠撐著疲憊至極的身體，強打起精神回道：「婆婆說的是，雲棠自幼承教於太后膝下，又得大儒墨老先生傳道授業。便是為了太后和墨老先生的聲譽，雲棠也不敢做出德行有虧的事。」

  衛母的神色微微變了變，眼神打量著紀雲棠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方才不覺得，如今細看，雲華郡主倒真是有不遜其母的風姿。」

  「婆婆過譽，雲棠不如母親心高志遠，此生能嫁給世子爺餘生便也不求其他。」言外之意，這衛府也算不得什麼有出息的歸宿。

  紀雲棠扶著夏蟬勉強起身，雙腿早已麻木幾乎無法站立。

  她在外人面前知節守禮，不過是因為那些是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可她是祈安長公主的女兒，又怎麼可能真的是好捏的軟柿子。

  衛母想要給她下馬威她沒意見，可若是涉及父親母親那可真是踢到了鐵板。

  「你！」衛母怒道。

  「堂堂雲華郡主嫁來衛府，真是委屈殿下了。」

  一道寒音傳來，衛臨風滿身寒意看著紀雲棠，也不知道在門外站了多久。

  夏蟬心頭蹭蹭冒火：「只恨當日我沒和春鳶姐姐將你打出府去，讓你們今日有機會這麼搓磨我們小殿下！」

  衛臨風一聽這話臉色更難看了，臉上掛著冷笑：「今日不是我，也會是旁人。郡主莫不是後悔了，只怕若是旁人還不如我。」

  「你就仗著郡主對你性子好，使勁欺負我家殿下罷。」若不是這邊要扶著紀雲棠，只怕是夏蟬這會已經要上去打人了。

  林嬤嬤看著夏蟬：「主子們說話，一個丫鬟蹦出來耀武揚威，公主府教導出來的人可真是不同常人。」

  紀雲棠白著一張小臉沒有血色，眼神凌厲的看著林嬤嬤，語氣虛弱卻字字清晰：「林嬤嬤是在指摘堂堂護國長公主，馭下無方嗎？」

  夏蟬眼神殺到林嬤嬤身上：「我是年紀小，除了護主自是有許多不周到之處，但是不管怎麼樣也比不得嬤嬤一把年紀了倚老賣老。」

  林嬤嬤一聽這話，看了看衛母，登時坐地嚎啕大哭：「老婆子辛苦半輩子，如今竟讓一個小丫頭騎在頭上罵。」

  衛母一副置身事外的語氣說道：「林嬤嬤此事錯不在你，說到底還是郡主身份尊貴，我們僭越了。」

  「僭越？」衛臨風走到紀雲棠身前：「紀雲棠，你今日既嫁給我，夫為妻綱我罰你，你認不認？」

  聽的衛臨風的話，紀雲棠只覺得原本發冷的身體，更像是兜頭一盆冷水：「只憑隻言片語你便認定是我的錯嗎？」

  「我相信我的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更何況五年前不也是這樣嗎？」

  紀雲棠有幾分慘烈的笑：「好，只是衛臨風你記住，今日我認罰，是因這五年害你受邊疆之苦，卻並非是我今日有錯。」

  衛臨風鐵青著一張臉：「送郡主回積雪庭禁足思過。」

  紀雲棠遍體生寒，僵硬的身軀木偶一般的走出祠堂，走過無人拐角的時候她終於撐不住了，疲憊不堪的身體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