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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穿之德妃日常 - 202.202字體大小: A+
     

    第202章:

    清晨,永和宮。瑚圖玲阿一大早地來請安,說起返程的事宜。綉瑜不贊同地說:「如今剛進正月,天冷難行。橫豎你們已經在京城待了大半年,不如等過了二月初一你皇阿瑪御極五十周年的大慶再走。」

    瑚圖玲阿笑道:「原是為皇祖母七十大壽來的,又挨過了年。正月初九是十四弟生辰,十五是元宵節,二月初一大慶,四天後又是六哥的生日,三月里又有皇阿瑪聖壽……一年到頭,月月有喜事,不是節日就是壽日,再待下去竟不用走了!」

    眾人都跟著笑了一回。瑚圖玲阿又從宮女手上搶過梳子,親手替她梳頭,輕輕抖開糾纏的髮絲,鬆鬆綰起來,笑道:「額娘頭髮好,可惜我跟九姐都沒隨您。倒是哥哥們打小頭髮又濃又密,但他們又用不上,還要多費功夫剃頭。」

    「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綉瑜不由笑了,又轉頭吩咐,「老十四這幾日歇在宮裡。派個人去武英殿那邊瞧瞧,讓他派個妥帖的人送他姐姐出古北口。」

    小桂子應聲而去。綉瑜梳妝用膳完畢,拉著女兒閑話半晌,又去小廚房做了幾樣點心,才見他一臉古怪地回來:「武英殿、乾清宮那邊都說沒見過十四爺,白日里也不見他到養心殿、南書房議事,連御門聽政的時候都不見人影。」

    這就奇了。宗親大臣因故留宮小住,一般都是歇在武英殿後頭的三所小院里,十四卻不在。康熙好端端地把人留在宮裡,又不叫議事,為的什麼?

    「倒是前兒酉末時分,有人瞧見十四阿哥出了景運門,往東邊兒去了。」

    綉瑜跟瑚圖玲阿面面相覷,皆是不解:「出了景運門就是毓慶宮,再往東就是寧壽宮和南三所——現今這三處房子都空著,他去那兒做什麼?」

    小桂子說:「要不奴才再往東華門的值班處問問?」

    綉瑜剛要答應,互聽外頭宮人通報:「娘娘,白嬤嬤求見。」

    「哦?」綉瑜略感不詳。白嬤嬤管著永和宮的往來回話事宜,只是她年紀大了,這幾年已經很少當上差,綉瑜早吩咐了一般的消息使個小宮女傳過來即可,不必她親自勞動。如今她親自走一趟,肯定是有大事發生。

    果然,她剛說了個「請」字,就見白嬤嬤一臉肅容地進來:「娘娘,皇上皇上命人去前線召回二爺,讓副將暫代撫遠將軍一職。」

    「什麼?」瑚圖玲阿驚呼,「四哥不是說,前兒十四弟在御前那番陳奏十分出彩,皇阿瑪龍心大悅嗎?」

    白嬤嬤說:「罪名是任人唯親,因私廢公。」

    綉瑜心頭疑惑更盛,這罪名頗有點不大不小、不尷不尬的感覺。如果康熙真要治罪,大可以下個戰敗的定論,損兵折將、丟失拉薩的罪名,就是殺頭流放都夠了。

    雖然岳鍾琪不到而立的年紀就做了游擊前鋒,的確是晉安和十四「任人唯親」的結果,但是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康熙冒這麼大風險把晉安撤下來,就因為看不慣大將軍提拔女婿?

    綉瑜百思不得其解,只道:「告訴四阿哥去。」

    白嬤嬤正要領命而去,綉瑜腦中忽然又靈光一閃:「且慢!」

    她喊了一聲,就定定地坐著出神,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半晌,瑚圖玲阿忍不住疑惑地問:「額娘?」

    綉瑜猶豫許久,艱難地說:「傳本宮的話到雍親王府,只有四個字:功高震主。」

    白嬤嬤頓時露出了悟的神色,躬身退去。

    瑚圖玲阿大驚:「額娘,您是說,皇阿瑪召舅舅回來是因為……」

    康熙朝的武將雖然能人輩出,但基本上是一茬一茬地冒頭的。有平定三藩時期的趙良棟、圖海、周培公,有平定台灣的施琅,有三征準噶爾時期的費揚古、馬斯哈、薩布素。

    晉安經歷三次平準戰爭,再平西南,如今又打下大半個西藏,軍事生涯的長度已經冠絕整個康熙朝。如果再讓他收復拉薩、誅殺策旺阿拉布坦甚至結束整個清淮戰爭,那功勞就要直追當年的多爾袞了。

    綉瑜艱難地點頭說:「其實,他辛苦了這麼多年,回來休息也是保全之道。」

    可是為什麼要以論罪解職的方式呢?瑚圖玲阿面露不忿之色,礙於她臉色不佳,也不好再提,只疑惑道:「額娘,您……只告訴四哥一個人嗎?」

    綉瑜忽的閉目長嘆:「額娘這輩子,還有一件大事未完。」都說人心不經試,可她努力這麼多年,總要嘗試一下,才知道是該放心讓他們兄弟自己去平衡,還是果斷介入強行立下規矩。

    「將軍真的把格格許給了岳鍾琪?」

    早朝上無數人彈劾晉安違背祖制,不尊禮法。胤祥前往雍王府的時候恰好遇上胤祚,向他一打聽,頓時一臉驚訝:「我還當他們以訛傳訛呢!滿京里這些八旗子弟,為什麼選中一個漢將?」

    胤祚說:「一來,舅舅許婚是六七年前的事。二來,漢將身份低微,朝堂鬥爭、八旗內鬥、皇子奪嫡他們都說不上話,只能埋頭做事,倒省卻很多麻煩。」

    胤祥頓時了悟。六七年太子仍在,奪嫡的形式不明朗,晉安尚未立下平定西南之功,蓁蓁的身份遠不如現在尊貴顯眼,正一品將軍的女兒與正二品提督的兒子,倒也相配。下嫁相熟的漢軍旗人家,又可免去萬一永和宮一系奪嫡失敗,她被婆家嫌棄的擔憂。

    難得的是,太子和八阿哥相繼倒台後,皇位繼承人的角逐已經明顯是在胤禛和十四之間展開。不論誰上位,晉安都將貴為國舅。他卻沒有反口悔婚,將唯一的愛女改嫁高門;反而把岳鍾琪帶在身邊培養,視如幾齣。

    胤祥想著不由肅然起敬,由衷嘆道:「難怪十四弟這樣的人,卻對他心服口服,做小伏低。」

    胤祚難得一見地語帶譏諷:「可惜,世上自以為是的蠢人永遠那麼多!」

    康熙降罪的聖旨一下,與前些天烏雅家岳家婚訊對應起來,眾人立刻明白這個「任人唯親」指的是姻親的親。積蓄的憤怒頓時有了宣洩的渠道。

    不同於乾隆朝漢軍包衣所出之子可以被立為太子,現在滿漢融合的程度還不高,保守一些的八旗貴族看待漢人,就像後世白種人看黑奴。晉安許婚之舉,就像英國公爵把女兒嫁給了印度人一樣驚世駭俗。

    戰場上死了親人的大臣自然對主將生怨,家中無人出征的勛貴因為這樁婚事,也生出一種自己的血統被玷污了的厭惡感。二者相加,各種指責晉安不尊舊俗、無視禮法、違背祖訓的摺子像雪花一樣飛至康熙案前。

    兩人一面說一面進了雍王府,眼見外書房近在咫尺,守門的人迎上來請了安說:「沈先生在裡面。」

    雍王府養的門人謀士不少,能被稱作先生的卻不多,沈竹就是其中之一。但是這些謀士都是些心計深沉之人,胤祚素來不太喜歡這些人,聞言微微皺眉,揮揮手叫他別通報。

    胤禛治家極嚴,外書房更是三步一崗,非傳不得入,唯有胤祚來去自如。一眾侍衛為難地攔了一下,被他一瞪,就乖乖閉嘴讓路。

    胤祥漲紅了臉,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六哥……」他跟胤禛雖好,卻沒有好到全無隔閡、隨便偷聽的地步。

    胤祚理解地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在院外等候,便輕手輕腳進了院里,剛立在窗下,便聽胤禛說:「額娘是否過慮了?皇阿瑪御下寬宏,立下戰功的大將,即便是要防他,也犯不著安個這麼牽強的罪名吧?」

    關鍵是他和十四,不管康熙看中哪一個,都是該抬舉他們的母族才是。貿然打壓晉安在軍中的勢力,胤禛總懷疑是老八從中作梗。

    沈竹亦是嘆道:「娘娘這話的確是洞察聖心,草民佩服。的確,皇上明明是欣賞將軍的,若要防他再立大功,只需下一道密旨,讓他自己告病請辭即可,為什麼非要扣個罪名給他呢?」

    是啊,皇阿瑪豈是朱元璋那種鳥盡弓藏的人?胤祚不由豎起了耳朵。

    卻聽沈竹冷笑道:「欲揚先抑。若是昭告天下,除夕之戰是個大勝仗,將軍一個人打殘了大半個準噶爾部,那繼任者還有何功勞可言呢?只有第一仗不勝,平定西藏的功勞才會全部落到下一任撫遠將軍頭上。而這個接任之人,如果臣沒有猜錯,必定是十四阿哥!」

    「皇上這是拿親舅舅的名聲,在給他鋪路呢!」

    胤祚頓時大驚失色,又聽得屋裡哐鐺一聲,胤禛不知砸了什麼東西,聲音完全冷了下來,竟然有幾分咬牙切齒:「今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

    他以項王自比,沈竹聽了竟然哈哈大笑:「四爺豈不聞『置之死地而後生』?項王渡江,未必不能捲土重來。他是敗在了自己不合時宜的傲骨之下。如今兩子之中,娘娘單單傳信給您,這就是我們的『江東之地』啊!」

    「此話何解?」

    「十四爺此人直率坦蕩,至情至性,其實有他在前頭幫您頂住八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西藏山高路遠幅員遼闊,他出征在外不是一兩年的功夫,我們只需要握緊兩樣東西,不怕他不服。」

    「頭一樣,就是娘娘的心意。聖壽今年五十有八,娘娘的千秋比皇上小了九歲,如無意外的話,將來……」沈竹說著頓了一下,壓低的聲音顯得詭秘異常,「十四爺出征在外,旁人宣讀的遺詔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可以一概不認。可娘娘說的,卻由不得他不認!否則一個』孝『字就可以壓得他抬不起頭來。」

    這是暗示胤禛可以哄得母親為他說話,一母同胞的兄弟倆,母親的站位太關鍵了。即便是篡改的傳位詔書,只要綉瑜認了,就猶如鍍了一層金,孝道和親情的壓力就全部轉嫁到十四頭上了。

    屋裡屋外的兄弟倆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第一件事已經夠驚世駭俗的了,沈竹居然猶豫了一下才說:「第二件事……主子請恕奴才殺頭之罪。」

    胤禛反應過來,連連冷笑:「第一件事就夠你掉一百回腦袋了,還恕什麼罪?」

    「是。」沈竹罕見地抬頭直視他,咬牙道,「十四爺跟舅家情分非比尋常,主子可以向娘娘請旨,納烏雅晉安之女為側福晉。」

    這話好比一顆炮彈在院子里炸開,饒是胤禛的心計涵養也驚得好半天說不出話,屋子裡的溫度陡然下降,彷彿連風都停滯了。

    十四不比胤禛積累多年,他驟然得勢,除了康熙的聖寵,其餘軍中的人脈、聲望、勢力都握在晉安手上,頗有點像當初皇太子年幼時,索額圖出面替他掌控朝局。

    這招釜底抽薪之狠辣,要是真成了,十四絕無還手之力。

    胤祥在院子外頭無所事事大半天,忽然見胤祚遊魂似的扶著柱子挪步出來,連忙上去扶了他:「六哥?你偷聽挨罵了?」

    「沒,沒事。」胤祚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下台階的時候卻腳下一軟,扶也扶不住地跌坐在地上。他抱著膝蓋在正屋台階上坐下來,正午的暖陽照在身上,卻猶如墜落冰窖一般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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