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雜貨店后，到了監控死角，趙潯又從蟑螂變成了老鼠，快速沿着牆邊穿梭，朝着科技樓跑去。

支線任務的目標已經基本確定，那對亡命夫妻的生死並不會影響支線任務的進度，他便沒有必要保護那對夫妻，更不必繼續在這裏逗遛。

現在，支線任務和隱藏任務都沒有需要緊急處理的事件，可以先放在一邊，後面再做。

該找惡魔把賬給清算一下。

趙潯正跑着，突然感覺到了手機的震動，他找了個監控死角，拿出手機，接起電話。

那頭傳來了白大褂有些激動的聲音：「你讓我監視的人出現了！」

「誰？」趙潯沒有白大褂那麼情緒外漏，甚至還多問了一句。

畢竟，白大褂還不知道他已經不需要關注那對亡命夫妻的行蹤，在白大褂的概念里，所謂的「監視的人」不一定是惡魔。

「那對夫妻啊。」白大褂回答。

趙潯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隨後手：「你不用再監視這兩個人了。」

白大褂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答應下來：「好的，我知道了。」

「那我只要專心監視那個叫『惡魔』的男人就行了，是嗎？」他又問道。

為了方便稱呼，趙潯把惡魔的綽號告訴了白大褂。

「對。」趙潯又問，「他到現在，都沒有從實驗室出來嗎？」

「是啊。」白大褂嘟囔著，「也不知道在實驗室里做什麼，都待了那麼久了，我都有些好奇了。」

「有新進展再找我吧。」趙潯說完，掛斷了電話。

他把手機重新收好，又繼續朝着科技樓跑。

他還沒有發現實驗室的真相，也沒有向地下城的全體居民揭露這個真相，在這之前實驗室不能被摧毀。

所以，他和惡魔的戰鬥地點就絕對不能在科技樓。

最好是去地面，那裏寬敞方便行動，能夠完全放開手腳，不必擔心做得太過導致整個地下城坍塌。

問題就在於，該怎麼把惡魔引到地面上去。

最好是讓自己顯得被動一些，惡魔才會主動追擊。

一旦惡魔知道他有意為之，為了防止有詐，惡魔就不會輕易跟着他上去了。

趙潯一邊走一邊想，隨後腳步一頓。

按理說，惡魔知道還有一個玩家的存在，哪怕不確定容貌、性別和年紀，也會嘗試尋找。

之前外面發生爆炸，惡魔肯定也是知道的。

能夠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惡魔應該能猜到是玩家乾的。

就算不能百分百確定，以惡魔的許可權是可以直接問清楚那動靜是什麼造成的，然後再問一問地下城的普通居民能夠得到武器的渠道，基本就可以確定這件事只有可能是玩家做的。

另外，趙潯很清楚地記得，從之前查到的監控畫面可以看出，惡魔也找人調取過監控。

只不過地面的監控很少，趙潯飛上天的時候又用了【變色龍的斗篷】，普通監控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以當前的情況來看，大概率他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瞬間，並不在地面的監控範圍內。

但惡魔不可能就此放棄，任由這麼一個不確定因素在夢境遊戲里到處亂竄，搞不好還可能影響他的任務。

所以，惡魔一定也讓別人監視着外來者的行蹤。

尤其是行為舉止有異樣的，一定會吸引監視者的注意。

只要通知了惡魔，惡魔很有可能會主動出擊。

想到這裏，趙潯換了個方向，不再往科技樓走，而是重新躲進了一個陰暗的角落。

確定四周沒有任何的監控之後，他給白大褂打了個電話：「你們地下城，有什麼秘密通道可以通往地面的嗎？」

「啊？」白大褂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不需要密碼、指紋或者刷卡，就可以直接回到地面上的那種。」趙潯又強調道，「比如通風管道、垃圾運輸通道之類的。」

這裏是地下城，人類呼吸需要氧氣，就不可能完全和外界隔絕。

每天製造出來的各種垃圾，也不可能全都放在地下城裏，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運輸到地表，或者去地下城範圍外的地底填埋。

以目前看到的情況，他不認為這座地下城的科技發達到可以擁有自循環的氧氣和合理降解掉所有垃圾的程度。

那通風管道和垃圾運輸通道就是必然存在的。

白大褂像是被提醒到了，他愣愣地回答：「這麼說的話，通風管道確實可以，因為要連接外界的空氣，順着通風管道，是可以爬出去的。」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不過通風管道做得不是特別大，只有很瘦小的人才能夠鑽過去，要是骨骼稍微大一些的男人，都不一定能通過。」

「把通風管道的佈局圖發給我，」趙潯不聽白大褂的廢話，繼續提出要求，「必須標記清楚出口在哪裏，還有所有通風管道對應的地下城的位置。」

「我知道了。」白大褂答應下來。

過了十分鐘左右，趙潯收到了白大褂發來的一張非常詳細的通風管道佈局圖，並貼心地用最顯眼的熒光紅標註了出口位置。

趙潯在佈局圖上找了找他現在所在的位置，迅速找到了距離最近的通風口，並快速爬了上去。

老鼠的身體靈活又小巧，鑽進通風管道綽綽有餘，一點都不會覺得擁擠。

他一邊查看佈局圖上的合適路線，一邊往前走，就這麼七繞八繞，繞了四十幾分鐘，總算繞出了地下城。

重新回到地面之後，他發現自己現在身處的位置和最初出現在遊戲里的位置相距甚遠。

從他這裏壓根兒就看不到之前炸出來的那兩個深坑。

也難怪當時他沒有看到這裏的這個特地做成雪白色的通風管道口了。

乍一看起來，外觀很像一個被堆起來的雪堆。

只會讓人誤以為這邊本來就有個一片小土坡，積雪之後才會比別的地方高一些。

近看都這麼不顯眼，遠看自然不容易注意到。

這樣也好。

前後相距很遠，可以給惡魔造成一種錯覺，讓惡魔以為他努力了好個小時都沒能進入地下城，一直在地表徘徊。

趙潯繞着通風管道仔細檢查了一番，總算在管道外面的左側上方看到了一個小巧的監控設備。

果然。

地表的監控再少，通風管道這種重要的地方，肯定得佈置一兩個監控的。

趙潯繞回通風管道的右側，變回了人形之後，特地戴上了【女神的翅膀】披着【變色龍的斗篷】往遠處飛了一段。

他選了個合適的位置，確定目前不會進入監控畫面，這才摘下斗篷，朝着通風口緩慢地飛過去。

暴露翅膀的存在，就是為了讓雪地里沒有留下腳印這件事顯得理所當然。

趙潯穩穩地落在監控視角之內，然後裝作仔細觀察的模樣，繞着通風管道轉了一圈，幾腳就把這附近留下的所有老鼠腳印都遮蓋住。

就在他剛做完這一切的時候，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趙潯的視線看向監控，彷彿剛剛發現這個監控的存在。

他微微擰眉，理所當然地把監控給破壞掉。

隨後他接起電話。

白大褂有些激動的聲音就從話筒里傳來：「那個惡魔，從實驗室里出來了。」

「嗯，我知道了。」趙潯沒有多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惡魔得到消息速度還挺快的，看來他應該是專門讓盯着地表的監控。

地表本來就沒有人煙，一旦出現人影，就十分顯眼，任誰都不會忽略。

而且，一得到消息惡魔就從實驗室里出來了，很顯然在惡魔的心裏，解決另外一個玩家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現在，一切準備就緒，就等魚上鈎了。

*

等了一會兒，趙潯作勢要打開通風管道的時候，不遠處終於有了動靜。

他做出驚疑不定的表情，一臉防備地盯着聲源的方向看。

但他心中並不真的驚訝。

通風口的附近存在出入口，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萬一通風口有不安全因素，又或者通風管道有所損傷，從最近的出入口過來，有利於儘快維修或者解決隱患。

伴隨着機械聲響起，地面上的積雪被大片掀開，一扇鐵門從地面拉開，緊跟着一個模糊的人影在撲簌簌的雪片中若隱若現。

還不等對方完全現身，趙潯就抬起一隻手，一大片水矢以極快的速度朝着人影的身上刺去。

下一秒，人影的身上傳來了尖銳的警報聲：「有危險！前方有危險！」

是那個兔子玩偶形狀的危險警報器。

警報聲還未落下，另一道人影突然出現，擋住了第一個人影。

只聽到幾聲輕響，趙潯明顯感覺到水矢撞在十分堅硬的東西上，碎成了無數滴水珠。

與此同時，撲簌簌的雪片終於全部落下，視線不再被遮擋，露出了對方的模樣。

那是一個高大壯實的男人，看起來有兩米左右的身高，露出來的皮膚全都閃著光，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像鑽石一樣璀璨。

這是哨子提到過的那個人偶，身體可以鑽石化的。

這個男人看起來和正常的人類幾乎沒有任何的區別，只是那雙眼睛了無生氣，就像是沒有靈魂一般。

另外，仔細看會看到他的身上有各種各樣縫合的痕迹，只是用了貼近膚色的縫合線，叫人不容易看出來。

「有意思，」壯實男的身後，響起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還不清楚我是誰，就直接對我發動攻擊，膽子不小。」

隨後，男人從壯實男的身後走了出來。

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瘦削，卻絲毫不讓人覺得弱不禁風，反倒有種叫人害怕的惡意，從他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里散發出來。

正是惡魔本人。

他那雙彷彿蛇一般陰沉的眼眸凝視着趙潯，像是在打量一隻即將被吞噬的獵物。

「我知道你是誰，」趙潯沉聲道，「我就是來找你報仇的！」

他完全沒有按照哨子的囑咐，小心行事，而是一開始就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讓惡魔主動拿出他的養母。

就像他第一時間使用水系異能攻擊，也是為了讓惡魔拿出阿樂對付他。

他必須先讓惡魔使用特殊能力放出阿樂和養母，後續的行動才能展開。

「找我報仇？」惡魔露出了饒有趣味的神色，就像是終於遇到了一件樂子，完全沒有因為對方的不恭敬而感到惱怒，「你跟我有什麼仇？說來聽聽。」

趙潯卻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彷彿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一般，他雙手抬起，數不清的水矢自他的身後出現，尖銳的箭頭全部對準了惡魔的方向。

他再次發起了進攻。

壯實男飛快地擋在了惡魔的身前，用自己鑽石化后的身體，擋住了大部分的水矢。

只有一小部分遺漏，被突然出現的第二個人偶給擋住了。

那是個看起來鬍子拉碴的頹廢大叔，出現的瞬間就把自己變成了一副巨大的盾牌擋在惡魔的身前。

盾牌可以自己移動位置，動作靈活迅速，完全沒有笨重感。

他把剩餘的箭矢全部抵擋了下來。

「看起來是真的有仇呢。」惡魔笑了起來，眼裏帶着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跟我說說，是什麼仇？」

「她被你做成了人偶……你甚至都不一定記得她的名字！」趙潯露出憤怒的神色，「告訴你又有什麼用？」

惡魔有些意外。

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為了他的人偶來複仇的人了，這可真是……太棒了。

一想到待會兒的好戲，他都激動地有些手指痙攣了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那種極致的快樂了。

「你可以給我仔細描述一下容貌，我的人偶總共就那麼些，只要你描述的足夠有特點，我肯定知道是誰。」惡魔盡量控制着自己的音調不變得高昂，他循循善誘，「這樣，你至少還能見一面……你難道不想再見一見自己在意的人嗎？」

趙潯猶豫了幾秒，像是抵抗不了這樣的誘惑，開口道：「四十七八歲的年紀，頭髮經常挽成一個髮髻，嘴角有一顆小痣。」

「哦~是她啊。」惡魔幾乎是立刻就對應上了一張人臉，「你還真是說對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呢。不過，我對她這個人還是有些印象的。」

話落，他微微抬手，一個新的人偶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人偶的腦袋抬起，露出了一張趙潯十分熟悉的臉。

那張臉，即使是在眼睛毫無神採的時候，都帶着幾分慈祥。

下一秒，那雙了無生氣的眼睛像是突然被注入了靈魂一般有了神色。

人偶眨了一下眼睛，似乎還有些茫然。

但當她看清楚站在不遠處的趙潯的時候，眸光瞬間柔和了下來。

「小潯。」她十分熟稔地叫出這個親昵的稱呼，就像之前的二十多年一樣，親切又慈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