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凈土緣於無生地
死人到處都有。
但能活動,還有神智的死人,那就不多見了。
江生遇到它們時,就從它們身上感知到了雖然細微但卻無法掩蓋的死氣。
那是腐朽暮氣,是本應長眠地下卻又破土而出的腥氣。
尋常散修或是難以察覺,加上這山中霧氣本就有擾人神識之用,說不得就被騙過去。
但江生自幼就在蓬萊,周遭都是清靈之氣,對這等污濁之氣再為敏感不過。
這可不是什麼人道紅塵之氣,而是地氣。
地氣不同於亂葬崗的鬼氣陰氣和古戰場的煞氣血氣,鷲嶺之中出現地氣,這說明這裏有諸多本應死去,卻最後被困於此地沒有死成之人。
例如方才江生遇到的那兩個。
「我與李妍、黃禹二人應當是一入鷲嶺就被無聲無息的分散了。」
打量著面前的村落,江生微微頜首:「無生之地,本不應該出現在東域大洲才是。」
「這裏是何地?」李妍又問道。
清靈之氣與這鷲嶺之中深沉的地氣完全不同。
「道友的想法與貧道的猜測倒是相仿。」江生說道。
「這裏啊,這裏是明王之土,我等都是明王的臣民。」一個老者說道。
「啊,得有二十年了吧?」一個村民掰着手指算著,連自己手指掰斷了都沒注意。
而此時,村落之中,喧鬧的村民也發現了江生三人。
黃禹點了點頭:「不錯,不錯,這裏有無生之地,想來必然也有坐鎮地獄的閻羅、明王才是。」
翻越兩座山頭之後,江生看到了遠處的山村。
「原來是玉辰道長到了。」黃禹笑道。
黃禹正說着,遠處又有冰寒之氣掠來,李妍也到了。
「又是死人。」
隨着陰風吹拂,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也漸漸傳來,好似靡靡之音,輕柔飄渺。
下一瞬,江生消失在原地,化作清風飛去。
只見明月已經緩緩升空,鷲嶺之中也是感知到了涼意。
陰風吹來,其中還夾雜着極其單薄的鬼氣。
黃禹笑道:「哦,玉辰道人也認為此地是無生之地?」
一個個村落在山中若隱若現,紅燈綠籠,人聲喧鬧。
這些村民激動的圍上來,看三人的目光好似是在看什麼稀世珍寶。
三人重新聚首后,將各自遭遇互相印證之後,黃禹說道:「若是我沒猜測錯,這裏應當是一處無生之地。」
沒有遲疑,江生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縱身而去。
此地距離淮南國足足十萬里,朱玖的勢力已經延伸到這裏了?
江生思索著,卻是不動聲色的將神識探入村落。
「老丈,你們這是?」江生指了指村落之中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
生人一旦橫死其中,便不得輪迴往生,被困於此地,非生非死,渾渾噩噩,神智逐漸被抹滅,繼而被同化,直至遇到新的生人。
江生的身形自風中顯現,對着黃禹點了點頭:「李妍仙子還未到嗎?」
「生靈有罪則入地獄沉淪,唯有洗清罪孽方得往生。地獄,便是這無生之地。」
「這鷲嶺的禁制,有些意思。」
剛要邁入村落,黃禹就感應到了什麼,扭頭望去,就見一股清風吹來。
「這等地境,一般是神道或是西方教的手段。」
「好久沒見到生人了!」
「西方教和神道認為人有前世今生,善惡禍福皆是報,因此他們有坐鎮地獄的閻羅、明王。」
老者解釋道:「我等有罪孽在身,所以無法轉世輪迴,明王說了,只要我等在這虔誠祭拜,洗清罪孽之後,來世就能享福啊。」
這村落之中,家家戶戶供著靈牌佛像,不少人正在家中跪着,頌念經文,虔誠祭拜。
黃禹笑道:「你們有多久沒見過生人了?」
「我等三人的位置雖說不同,但想來都應該能找到此地。」
所謂無生之地,是一種極其獨特的秘境或者說地境。
明王!
思索著,江生望向天上。
而此時黃禹已經早早到了村落前,看着村子口掛着的紅綠燈籠,再看看那村子裏開始活動的村民,不由得露出一絲譏笑。
「生人,是生人啊。」
江生眼下是徹底確定,這裏是西方教使的手段了。
一面在淮南國扶持潛龍,一面在鷲嶺裏佈置暗手,而且鷲嶺還可以攔住中域大洲其他地方的來人,讓淮南潛龍可以有充足的時間積蓄力量。
這鷲嶺里的無生之地也能因此得到發展。
還真是一箭雙鵰的好計劃。
「老丈,敢問明王在何處?」江生又問道。
老者指了指後方:「翻過這座山,就能看到明王所在的凈土了。」
「那可是好一座大城,裏面住着不少貴人呢。」
黃禹笑道:「老丈,你們怎麼不去城裏住?」
老者連連擺手:「我們沒有福緣,身上還有罪孽,只有洗清罪孽,積累福緣,才能去城中住。」
江生點點頭,不再多言。
而李妍也是沒了興緻,唯有黃禹還在拉着老者問東問西。
等黃禹把老者知道的事都掏空了后,三人便越過村子,向老者所言的明王凈土而去。
「這些全都是死人。」
「這無生之地,除了我們三個,哪還有活人?」
「去那明王凈土看看吧,貧道倒是好奇,這所謂的明王是哪一位。」
江生說罷,徑直向前飛去,黃禹和李妍隨即跟上。
三人越過山頭之後,眼前頓時開闊起來,周遭群山環繞,中間平原之地上,矗立着一座城池。
城池坐落平原之中,四周還有一些村落,一條濤濤江河環繞城池,幾根鐵鎖橫在江面,連接兩岸。
哪怕是站在山上,都能看到那城池之中的燈火和明光,看着就如同尋常城池無異。
那便是明王凈土。
「倒是沒想到,這鷲嶺之中,還有這麼大一塊平原。」
鷲嶺多峰巒,但誰也沒想到在鷲嶺正中,被群山圍繞之地,竟是平坦沃土。
城池並不巍峨,但佔地面積卻是極大,其中宮殿、府衙、商鋪、民居應有盡有。
結合周遭的村落來看,這應當是一個躲在鷲嶺之中的小國。
黃禹沉吟道:「觀其模樣,這裏之前應當是生人國度,只是不知為何被轉化為了無生之地。」
江生點點頭:「無生之地,應當存於地下,而非現世。」
「無論是從神道來看還是西方教來看,存在現世的無生之地,都是越界了。」
「道長是何意?」李妍看向江生。
「人死就應當入輪迴去往生,而不是困在此地非生非死。貧道既然遇見了,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更何況,貧道對那位坐鎮這凈土的明王,也格外感興趣。」
江生神色如常,只是身上的氣機卻是變得鋒銳了許多。
明王?
開什麼玩笑,唯有上三境的佛門大修才能被尊稱為明王。
這鷲嶺之中的佛門修士,能有元嬰境就不錯了。
江生感知不會出錯,城池之中並無化神蹤跡。
「同去同去!」黃禹顯得格外興奮。
與此同時,在凈土陰城那宮殿之中,大批枉死之人正在頌念經文。
隨着他們誦經,絲絲縷縷的香火匯入明王像中,繼而化作薄薄的金粉。
明王像高大威嚴,一手托降魔金杵,一手掐獅子印,盤坐蓮台之上,隨着身上的金粉越來越多,其氣息也愈發的深沉。
在明王像前,還有一個身穿袈裟的僧人正一臉悲憫的看着這些枉死之人。
「人皆有惡,唯有洗凈己身,方能渡過苦海,享安樂之福。」
「爾等誠心祭拜,來日便可脫去罪身,修成正果。」
雖是這麼說着,但僧人眼中卻是沒有絲毫的悲憫,唯有漠然。
他和沖還不清楚嗎?
整個陰城,整片無生之地,那成千上萬的枉死之人,都是為了供養這一尊明王像而已。
這尊明王像,關係着真傳師兄的大局,關係着東域大洲的劫數。
朱玖要成為東域大洲的開劫之人,也是應劫之人,就少不了這尊明王像的幫助。
想着真傳師兄的交代,和沖望向這些枉死之人的神情不由得多了絲和藹。
等明王像煉成,這些人也就洗凈了罪孽,可以輪迴往生,安詳極樂了。
然而下一瞬,和沖臉色突變,一股強橫無比的氣息自他身上迸發,隨即整個人衝天而起。
只見一道煌煌劍光呼嘯而來,似要撕碎整個殿宇。
和沖哪能容忍,當即催動法力,打出一道暗金佛光與那劍氣撞在一處。
須臾間,只聽悶雷炸響,劍氣與佛光碰撞間攪碎了陰土的寧靜,撞散了滿天鬼氣,整個陰城都似乎遭到波及。
無數枉死之人茫然的望着上空,它們感知不到痛楚,也沒有饑渴之感,麻木、渾噩就是它們的常態。
天空之上,一個青冠玄袍的道人正負手立在五百丈高空之上。
周遭清氣升騰,驅散周遭陰氣鬼氣。
和沖神情有些凝重,他可是在金剛境邁入了第二層,已經形成自身的凈土。
若是與玄門比較,那就是開闢了領域的元嬰境修士。
可對面這個道士,不過金丹境,為何手段如此凌厲?
江生面色淡然,看着對面元嬰境的和沖,打了個道稽:
「貧道不請自來,叨擾了。」
「原以為能見到真修,討論佛法。」
「倒是沒想到,所謂的明王,卻是這等貨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