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啟程

「好啊。」

安洛斯點頭笑道，與弗蘭肯斯坦學長一起走出升降機。

透過被藤蔓遮擋而昏暗的壁燈，安洛斯看到弗蘭肯斯坦用他骨節分明的枯瘦大手，熟稔地切著牌。

手指十分靈活，投下的影子彷彿在牆上起舞一般。

與這位學長陰頹的外表完全相反。

「好了.你從裏面抽一張吧。」

弗蘭肯斯坦一撫牌面，塔羅牌便扇形在他手中鋪展開，沖向安洛斯。

「正對着你的為正位，倒過來的就是逆位。這是一種很簡化的占卜不過我靈性很高，一般不會出問題」

說着，這位學長又有些局促起來。

像是對自己很是不自信，時刻處於緊張與惶恐中。

「嗯。」

安洛斯依言，隨便選了張中間對着他的牌。

他們一邊走，一邊占卜著。就在安洛斯即將抓住那張牌時，弗蘭肯斯坦學長卻突然「啊」地大叫了一聲，整個人朝前撲去。

他被地上虯結的藤蔓絆倒，重重地摔倒在地。

塔羅牌脫手，漫天飛舞，飄飄洒洒。

安洛斯下意識地抓了一張離他最近的，翻過來一看——

是正位的【命運之輪】。

命運。

安洛斯眼神一凝，看向在藤蔓中慌亂地掙扎的弗蘭肯斯坦學長，目光中多了幾分審視。

還有幾分真本事啊。

這張塔羅牌也並非是普通的牌。

入手冰涼，抓住它的一瞬間，安洛斯感到了一股細微的能量波動。

似乎是長久以往的占卜，而附着上了一絲靈性。

算是一件附魔煉金器。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弗蘭肯斯坦混亂地爬起來，眼神很是驚慌與疑惑。

安洛斯彎下身，想幫他撿起散落一地的塔羅牌，卻被一聲大喊制止了：

「不要動！」

弗蘭肯斯坦跪在藤蔓上，原本就凌亂的頭髮更像海草一樣蓋在臉上。

透過頭髮的縫隙，那雙倒映着跳躍燈光的暗紅色眼瞳，正專註地凝視着一地的塔羅牌。

同時，嘴中喃喃道：

「【隱者】、【戰車】.代表「希望」的正位【星星】，還有代表毀滅的【塔】.」

「怎麼可能會同時出現這麼多混亂的意象.從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

忽然，弗蘭肯斯坦驀地抬頭，盯向安洛斯中的塔羅牌：

「代表變化與輪迴的正位【命運之輪】.啊，我好像有點懂了.不，我還遠遠沒有理解」

他不住地喃喃自語，驚異地打量著安洛斯，彷彿在看一個新物種。

「你究竟是什麼人？」

最後，弗蘭肯斯坦忍不住說，聲音中染上了幾分戰慄。

「我只不過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巫師罷了。」

安洛斯彎起眼眸，巧笑道。

伸出瑩白的手指，將塔羅牌交還給學長。

「.不，那張就送伱了。」

安洛斯訝然：「這太貴重了，這副塔羅牌，應該是附魔煉金器吧？」

「你抓住了它，我能感覺到，它已經屬於你了。」

弗蘭肯斯坦垂下頭，一字一頓地說。

沒有等安洛斯回應，弗蘭肯斯坦就彎下身，快速撿起地上的塔羅牌，貼牆快走了幾步。

接着，又突然頓住。

頭微微偏向安洛斯的方向，低聲說：

「你不過來嗎？」

似乎一次「失敗」的占卜，他就將安洛斯視為了同伴一樣。

真是位奇怪的學長。

不過，不像壞人。

「來了~」

安洛斯輕笑，收起冰冷順滑的塔羅牌，抬腳跟上。

「篤篤。」

安洛斯敲響標有「校長室」的沉重木門，而後推門走入。

無論來幾次，都會被那違反常理的恢弘場景所震撼，彷彿與世隔絕的另一個空間一樣。

垂有藤蔓的玻璃穹頂下，星光閃爍，書籍漂浮。

加百利·哈姆雷特校長像是早就知道他們要來了一樣，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詫異。

只是微微嘆了一口氣，合上手中的書，驅使高大強健的羊腿椅，踏着虛空走下。

「我想，人已經到齊了。」

加百利緩緩道，歪斜在扶手上，語調透露著一種倦怠。

在安洛斯和弗蘭肯斯坦之前，還有一人比他們早到。

身形高挑，黑髮齊腰的少女身穿厚實的黑色裘衣，轉頭，用那雙寶石般瑰麗的紫色眼眸，沉默地注視着安洛斯。

「【戀人】牌」

弗蘭肯斯坦嘀咕道，看看伊娜夏爾，又看看安洛斯，似乎明白了什麼。

「安洛斯、弗蘭肯斯坦，還有伊娜夏爾。今年可真是人才濟濟，居然有三個學生要參加晉陞正式巫師的試煉。」

「巫師塔的那幫老嚷嚷着沒人沒人的傢伙們，這次可得樂壞了。」

加百利校長垂眸望着他們，灰色的眼中倒映着安洛斯的身影。

「不過，我還是要盡一下校長的義務規勸一下，魯莽的學生。」

「安洛斯，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加百利緩緩道，「不過，這次對你而言，實在是太過危險了。希望就如帝國上空的星辰，寥寥無幾。」

「自世界誕生之初開始，現實與噩夢就一直保持着若即若離、彼此相依卻又彼此分離的微妙平衡。」

「這次帝國再遭噩夢侵襲，正如我將一直庇佑著娜梅莉亞學院一樣，其他正式巫師也準備出手，履行他們的職責了=。」

「你還不夠格，安洛斯。哪怕是終末之旅，對現在的你都是一道難以逾越的檻。」

「不提足以將人在睡夢中奪走生命的嚴寒與風暴，更有來自詭異的威脅、乃至同行者的暗算。」

「來自世界各地學院的小巫師們，都將在這一天跨越無數公里，匯聚到那沒有律法與仁義道德的冰天雪地之中。他們可不像我們學院的這般友善哦。」

加百利說完，看向安洛斯。

然而，他在安洛斯那雙冰藍色的眼瞳中，卻只看到了毫不動搖的堅定、與躍躍欲試的瘋狂。

安洛斯在期待，他在期待着生死的危機，在期待着將強大敵人撕碎的快感。

對視間，加百利竟生出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令他的身體不自覺綳起。

呵呵，好吧，真是了不得的孩子。

加百利明白了安洛斯的意思，不再勸阻，隨手一揮。

玻璃穹頂上，藤蔓窸窸窣窣地垂下，扭曲糾纏在一起，逐漸組成了一個圓環。

頭頂，星光緩緩轉動，投下璀璨的光芒。

加百利校長眼眸閃爍，圓環中，空間開始波動，陣陣冷風從中灌出，轉眼間為這寧靜的校長室內，添上了一抹蕭瑟。

隔着厚實的外套，安洛斯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耳畔，傳來加百利校長那低緩而悠揚的聲音：

「下定決心之人，請踏入門中。」

話音落下，如鏡面一般，藤蔓圓環中呈現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弗蘭肯斯坦攥緊了拳頭，心臟本能地怦怦躍動。

他盯着圓環中熟悉的雪景，暗紅色的眼中染上了一抹恐懼。

這不是他第一次參加晉陞試煉。

他曾參加過兩次，但都失敗了，也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弗蘭肯斯坦想起了給自己的占卜結果——逆位【皇帝】。

代表着懦弱、被支配。

「嘖！」

他不甘地一咬牙，瞥了安洛斯和伊娜夏爾幾眼，決心要做出學長的榜樣，僵硬地抬腳，率先踏入圓環中。

鏡面一陣波動，弗蘭肯斯坦的身影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隨後是安洛斯。

安洛斯走向圓環，扭頭看向加百利校長，戲謔道：

「不會我一回來，就告訴我紅玫瑰帝國沒了吧？」

「哈哈，」加百利校長噗地笑了，沖安洛斯眨眨眼，「有可能哦，帝國的新星~」

「希望這只是個玩笑。」

安洛斯勾起嘴角。

轉身，踏入鏡面中。

伊娜夏爾亦步亦趨，緊隨其後。

眼前，場景驀地變化，像信號不良的雪花屏一樣紛亂。

暴風雪的聲音驟然增大，爆炸般呼嘯在耳旁。

溫度迅速下降，冷意鑽過領口與衣袖，在皮膚上爬來爬去，帶來陣陣刺痛。

興奮與期待衝破喉嚨，讓安洛斯忍不住咧嘴大笑起來。

爽朗的笑聲，回蕩在不穩定的空間隧道中。

風雪撲面，刺目的白光籠罩了安洛斯。

撲通。

安洛斯摔倒在地，撲進雪地里。

當他被弗蘭肯斯坦學長和伊娜夏爾，急急忙忙地扶起來時，抬眼，對上了一圈審視而漠然的視線。

——他們是來自其他學院的巫師學徒。

其中，膚色有深有淺，發色長相各異。

唯一相同的，便是在看到安洛斯跌倒時，眼中流露出的疑惑與輕蔑。

這麼個虛弱的人，怎麼能來參加晉陞試煉的？

「你還好嗎.？」

弗蘭肯斯坦學長擔憂地問，陰沉地瞪向其他人——雖然效果甚微。

伊娜夏爾一直緊緊地攙扶著安洛斯，生怕手一松，單薄瘦弱的安洛斯就被風刮跑了。

「沒事，不用扶我。因為.」

安洛斯突然一把掀開外套，臉上揚起一個爽朗燦爛的笑容：

「因為我有這個！」

只見外套內，是一根純白的手杖。

「.」

於是，弗蘭肯斯坦和伊娜夏爾更擔心了。

雖說要長途跋涉，但是需要藉助手杖走路的安洛斯，真的沒問題嗎.

記得他前幾天，又昏迷進醫務室了。

「呵。」

學生中，也發出細微的嗤笑。

他們剛才可是看見了。

這個白髮少年，可是除了一根孤零零的手杖，連佩劍都沒有帶。

除非他是什麼驚駭世俗的天才，否則，來這就是找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