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學院。

地下一層，培育室。

阿姆斯特朗教授頹唐地坐在椅子上，花白的眉毛耷拉着，渾身寫滿了喪。

「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不！沒有學生傷亡，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多虧了有安洛斯在......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可是，即使這麼自我安慰著，阿姆斯特朗還是忍不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抬頭，望向被特製玻璃隔開的溫室。

裏面盎然的綠意，讓阿姆斯特朗的眼中流露出慈愛，彷彿在看自家茁壯生長的孩子一樣。

但隨即，他便又沮喪起來。

因為，沒人認可他的研究成果。

諸如「過於好用」的治療藥劑、長出眼球的樹、裂出嘴巴的花卉等等。

有一次，他將這些得意之作展示給加百利校長時，得到了校長古怪的一瞥：

「你是在培育噩夢生物嗎？」

頓時，阿姆斯特朗如遭雷劈，大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

——雖然，他也沒有「振」起來過。

在學院待了幾十年，他的薪酬就跟加百利校長的面容一樣。

是一點沒變。

「唉......」

思及此，阿姆斯特朗教授又長嘆了一口氣，圓滾滾的身軀趴在桌子上，壓得桌子「吱呀」一聲。

「怎麼辦啊......鬧出了這麼大的事，別說是加薪了，我一定會受到處分的......」

他彷彿看到一枚枚印有娜梅莉亞公主側臉的金幣，追隨歷史而去，消失在錢袋中。

不僅如此。

估計至少這一屆，是沒有一個學生會來報名做他的助手了。

「如果，安洛斯能來做我的助手就好了......哈哈，開玩笑的。」

「願意什麼，阿姆斯特朗教授？」

阿姆斯特朗下意識答道：「願意做我的助手——哇啊！」

他猛地蹦跳起來，瞪着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安洛斯·蒂安，心臟撲通撲通地跳。

彷彿，本能對危險靠近時的警報一樣。

「呵呵，」安洛斯抿嘴輕笑，「您幹嘛反應這麼大啊，我難道很恐怖嗎？」

「不不，你當然不恐怖，安洛斯！」阿姆斯特朗趕忙解釋道，「我剛才......只是在想事情。」

他轉移話題。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啊，我知道了，你是來替校長帶話的，對吧？剛才校長不是找你嗎。」

這麼一想，阿姆斯特朗勉強揚起的嘴角又垮了下來，喪得不行。

安洛斯忍住笑，緩慢而清晰地說：

「我來，是想詢問您，我能否做您的助手。」

「好的我會賠償的——什麼？」

阿姆斯特朗驀地抬頭。

他怔愣地望着安洛斯，好像突然間得了老年痴獃一樣，結結巴巴地問：

「不好意思，你、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安洛斯笑道，「我是來申請做您的助手的，阿姆斯特朗教授。」

「——命運女神在上！我聽到了什麼？！」

阿姆斯特朗一下子蹦跳起來，臉頰漲紅，雙眼驀地亮起。

「真的嗎？你真的想做我的助手嗎，安洛斯？」

阿姆斯特朗急切地問，忽地又緊張起來。

不會是校長對安洛斯說了什麼吧？

比如，名為助手？實則監視？

不不不、不能這麼懷疑一個好孩子！

......可是，他畢竟監管不利，差點釀成一場慘劇。

看著錶情一秒一變的阿姆斯特朗教授，安洛斯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您不要想多了，阿姆斯特朗教授。我是出於本人的意願，真心想要成為您的助手的。」

出於他僅剩的良心。

每次都被捲入事端的阿姆斯特朗教授，也太可憐了。

多少補償一下。

「而且，我也很喜歡您的研究，說實話，它在噩夢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呢。」

「真的嗎！」

阿姆斯特朗的眼神立刻亮起來，感動道：

「你可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啊，安洛斯！現在，像你一樣純粹的好人，已經不多了。」

聞言，安洛斯揚起嘴角，點頭道：

「沒錯，我也覺得我是個好人。」

這也是，他對加百利校長毫不猶豫的回答。

廢話，他這麼努力地殺壞蛋，可不就是好人嗎！

現在，他的噩夢中還埋着邪教徒的屍骨呢。

作為玫瑰小姐們的肥料。

沉默半晌，阿姆斯特朗教授彷彿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似的，嘴角一點點揚了起來。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願意來做我的助手......！」

他激動地來回踱步，揪著為數不多的頭髮，整個人蕩漾著一股莫大的喜色。

「對了，」阿姆斯特朗突然停下來，緊張而畏懼地問，「呃，校長大人他，沒說我什麼嗎？」

「沒有。」安洛斯搖搖頭，頓了頓，又說，「這本來跟你也沒有關係，你只是受害者罷了。」

「嘿嘿。」

阿姆斯特朗頓時鬆了一口氣，朝罪魁禍首憨厚地笑了笑。

安洛斯：「不過，校長讓你重新找個冥想圖案。」

「......」

刷的一下，阿姆斯特朗又萎了。

咱能把話一次性說完嗎，孩子？

安洛斯笑盈盈地看着有趣的阿姆斯特朗教授，表情純良。

「不過，也是得重新找一個了。」阿姆斯特朗說，「我在目睹那副恐怖的場景后，已經無法用那個圖案冥想了。」

安洛斯想了想：「到底什麼是冥想圖案呢，阿姆斯特朗教授？」

「所謂冥想圖案，就是某種力量的象徵化符號。」

「比如【藍妖精的吐息】，就是將藍妖精蘊含靈性的吐息鐫刻下來，通過在腦中勾勒出圖案，來向其借取力量。」

「這種直接鐫刻下動作的，算是比較淺顯的符號了。易於掌控，對人體的副作用小。但對法力的調動也不強，壓制力小。」

「一般，在晉陞到一定層次后，就會更換更危險、更難以掌控，但威力也更大的冥想圖案。」

「哦，」安洛斯懂了，「也就是說，【藍妖精的吐息】只是個入門級。」

「沒錯，也是最安全的一個。」阿姆斯特朗教授點頭，犯了難，「唉，從哪再去找一個冥想圖案？短時間內，根本就沒有替代品啊。」

「......」

安洛斯抿抿嘴。

腦中，逐漸浮現出一個十分、十分大膽的想法。

「......也許。」他壓抑著興奮，不動聲色地建議道，「我，可以提供一個？」

既然冥想，是向某種存在借力。

那他的噩夢之力，能不能被借出去？

成為——冥想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