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074：菊，刀，幻夢
「你他媽到底有什麼毛病？」
約翰怒氣沖沖地挾持考特妮，將她逼回管理區走廊盡頭的房間。
「伊甸城八成以上的虐殺晶片都是出自梟町幫的色情拍攝棚，你想知道具體過程么？刀子沒落在身上，不感到疼是吧……」
走廊里腳步聲非常密集。
【あの野郎を逃がすな（別讓那混蛋跑了！）】
【ばか（蠢貨！）】
……
雜亂的詛咒聲傳進屋內。
約翰強忍怒火，腦子卻飛速思考。
考特妮解釋道：
「不，不不，伏見武男沒有對我做任何奇怪的事情。」
她透露出綁架者名字，語氣里卻是維護的味道。
「他對我很好，每天都有食物，還有保養嗓子用的藥水，甚至給我錢，讓我網購……」
「聲音？什麼癖好！」
「跟性無關，先生。」
考特妮被綁架后唯一的工作：
伏見武男每次來到這間辦公室，會躺在她腿上閉目休息，並且要她念稿子。
約翰聽得滿頭霧水。
此時梟町幫成員已經將整座建築圍得水泄不通。
監控里能看見：
走廊上全是烏泱泱的槍口和刀，敵人卻沒有貿然發起進攻，只是將他們給困住，似乎在等待高層回來下命令。
約翰鬆口氣，又轉過來質問面前這個有問題的人質。
考特妮思索片刻。
她抓起了桌面上的數據晶片。
約翰猶豫后插進脖子裏。
【信息載入完畢。】
裏面都是一些天氣預報，而且是很多年前東京某邊緣城市的天氣預報，還有些陳舊的國際新聞。
英日雙語版本。
走廊里再次傳來騷動。
約翰結束閱讀，突然意識到——考特妮有特殊意義，至少有作為人質的資格。
他掐住考特妮的脖子，用槍抵着她的頭推開門走出去。
梟町幫成員咒罵連連，發出各種警告並揮舞手裏的動能衝鋒槍。
典型的黑幫做派。
通過數量優勢製造壓迫感。
約翰卻鬆了口氣。
賭對了。
他挾持考特妮，向前步步逼退，即將離開拍攝片場的時候再次出現意外。
梟町幫嘍啰分開。
木屐叩響地面，不夠清脆，沉悶的腳步讓周圍變得有些壓抑。
影棚的掌控者露面了。
這是個高大的壯漢。
【姓名：伏見武男】
【勢力：梟町幫】
【掃描：血泵，副心臟，離子血管等】
【懸賞：恐怖襲擊、非法走私、販賣人口等】
【檔案：梟町幫高級幹部，夏鳴組組長，管理櫻花十字街商鋪秩序……】
約翰在心底瘋狂咒罵克拉福。
這鯊幣僱主沒有提醒他——綁架犯是梟町組織管理層，比他媽上次見到的隴川沢還要狠，手裏面掌握的武力資源不用想也知道有多恐怖。
伏見武男的肩寬堪比兩個成年人。
他滿臉橫肉，沒有毛髮和鬍鬚，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可怖的疤痕，尤其是右邊耳朵的肉塊整個向內蜷縮了，應該是擊打造成的永久性疤痕。
他身穿和服，領口處露出金屬結構。
約翰試着繼續逼近。
伏見武男面無表情地看着。
沒有任何梟町幫嘍啰後退。
雙方隔空對峙。
直到另一位身穿西裝的組員出現。
【伏見武男様、誰も死亡していま……都不是致命傷。（日語）】
約翰通過翻譯插件看見了交談內容。
伏見武男聽罷，揮揮手，示意嘍啰們離去，隨後獨自上前，邊走邊說。
「很好，沒人死，有餘地。」
他無視約翰，穿過榻榻米走廊，推開一間擺有木桌和茶具屋子。
「考特妮女士，讓我跟客人談談。」
伏見武男徵求的是她的意見，與其說沒有把考特妮當成人質，不如說他沒把劫持放在眼裏。
梟町幫成員逐漸離開。
影棚周圍里的空氣再次流通。
約翰猶豫片刻，鬆開手。
考特妮竟然微微鞠躬後退下，看得約翰心裏升起一種扭曲的異樣感。
「法克，這都什麼操蛋事。」
他受邀走進房間，面對矮桌和墊子，怎麼坐都覺得奇怪。
伏見武男沒有說話。
他默默起身，拉開旁邊庭院的門。
這裏是由封閉式倉庫改出來的——陽光是燈帶效果，庭院和假山是模型，周圍的花草則是全息投影。
甚至連流水都只是環繞音。
他們並排坐在全虛擬的庭院旁。
隔了段距離。
約翰兩隻腳能夠伸出去，搭在木地板邊緣顯得輕鬆了許多。
伏見武男始終保持着一種跟外表極其不相符的「儒雅」，讓整個場景顯得非常詭異。
他的和服圖案很精緻。
菊花和刀。
背景是大面積的惡鬼。
約翰在這建築物里呆得頭皮發麻，便主動打破僵局解釋道：
「這個女人，你們拐來的？我接到委託要從梟町幫手裏帶她走。」
伏見武男點點頭。「我沒有虐待她，也從來沒有限制過她離開……」
「是啊，我瞧見了，法克，我真不知道是怎麼把那女人洗腦成這樣的。」
【いいえ（不是的。）】
伏見武男對此表示否認。
他側過頭。「伱是約翰，是嗎？」
「難道我臉上寫名字了？誰他媽都能跟我打招呼。」
「我會去主動了解任何跟梟町幫有糾葛的對手，哪怕他是個無名小卒。當我聽說有小弟找你報仇被反殺后就開始關注這個名字了。我曾想像過，那個叫約翰的人，會是一個堅強的戰士。」
約翰皺起眉頭，莫名惡寒。
「讓你失望了？」
「有點，我親眼確認了，你骨子裏也有非常軟弱的部分。是致命缺陷，讓我想起了自己。」
伏見武男語氣很平靜。
這個背影都比約翰高兩個頭的怪物，用一種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講述起童年陰影。
他每次被父母虐待和暴打后，都會被鎖在一個很小的儲藏室裏面。
旁邊是美國企業的工廠。
淤青的眼睛無法看清裂縫對面。
但是能依稀聽見……
廠區辦公室里傳來電視的聲音，女主持會溫和地播報天氣、講解國際要聞。
伏見武男無法理解政治，也不懂國家在賽博時代下的企業戰爭中處於何種地位。
但那聲音，是他貧瘠且充滿暴力的世界裏，唯一感受過的平靜。
「伊甸城每天都在死人，我卻不會在殺戮中迷失自我。」
「聽着很變態，夥計。」
約翰沒搞懂這番交談的意義。
「我知道你抓了不止一個人，想想其他姑娘，還有被拍成違禁晶片的倒霉鬼，這叫什麼……溫柔的殺人狂魔？」
伏見武男指向考特妮的方向。
「我沒否認過自己的殺戮，你很強，約翰，強者擁有使自己愉悅的權利。」
「就這？」
約翰問道。「你沒搞死我，就是想承認我確實有點能耐？」
「因為你今天沒殺人，如果越過底線，我只能按照組內規矩找你尋仇，至於其他恩怨，誰說得准呢？今天放你一馬，以後就可以跟梟町幫做生意，我還挺期待跟你談工作的。」
伏見武男擺擺手。
「這樣吧，你再去問她一次，如果她說願意就自行帶她離開吧，在此之前，請麻煩考特妮小姐幫我錄一份語音晶片。」
他轉頭面向虛假的庭院。
皮膚表面的疤痕在陰影里靜默。
「她的聲音是最像的一個。」
「法……好吧，挺瘋的。」
約翰被這奇怪的氛圍折磨得說不出話。
他起身去找考特妮。
對方還是不願意離開。
「嘿，姑娘，克拉福中了上百萬歐元，第一時間就想要找回你，新鮮米飯，生肉，魚子醬，出去以後照樣能擁有，沒必要留在這。」
「彩票！？」
考特妮恍然大悟，解釋道。
那張彩票其實是她買的，根據規定，想要兌付必須持有本人的生物信息。
也就是說……
如果考特妮被羈押在梟町幫，那張彩票就是一張廢紙。
從她嘴裏描述的克拉福也不是深情男友。
他欠了梟町幫的債務，逃跑時沒有考慮過跟自己最親近的那些人，此前甚至還有嗑藥、酗酒、長期家暴的劣跡。
約翰抿起嘴巴。
他覺得自己被耍得團團轉。
考特妮把自己攢下的積蓄全部拿了出來，零零總總，再加上伏見武男給的零花錢……
全部轉給了約翰。
「你走吧，雇傭兵先生。」
約翰沒有回復伏見武男，直接穿過榻榻米走廊離開了。
他再次路過拍攝片場。
男男女女的影星又開始擺姿勢，在錄製設備中將肉體按進慾望的深淵。
休息區煙霧繚繞。
演員們看着約翰離開，沒有羨慕，甚至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約翰走出門。
他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在酥麻和刺痛感灼過肺部的那一刻，似乎感受到了空洞和麻木。
黑光駭入了影棚的系統。
他搜集情報的時候了解到：
伏見武男豢養過不止一個類似考特妮的「播音姑娘」，當她們不再給殺人狂的心靈帶來慰藉，就會變成城市角落的犧牲品。
考特妮應該也是知道的。
她就是個純粹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患者。
如果沒有人逼着她去做點什麼，就完全失去了方向，像是寄宿在強大個體旁的浮遊物。
哪怕隨時都會被吞噬，也需要找一個着力點。
【任務目標更新】
【回復克拉福。（未達成）】
伊桑伯格合金RCH轟過街頭。
約翰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未知聯繫人。[語音通話]】
電話那頭傳來克拉福的聲音。
約翰肚子的怒氣瞬間被點燃，但忍着沒有發作，淡淡地說道。
「事情搞定，見面聊。」
約翰要讓這騙子付出代價。
克拉福非常興奮，電話那頭甚至能聽見他在咬牙切齒，強忍歡呼，反覆喘氣，立刻將地址發了過來。
他急瘋了！
約翰收到坐標。
電話那頭突然不太對勁。
先是短促的爭執，再是尖叫，隨後幾聲清晰的槍聲結束了通話。
「法克！」
約翰轟起油門，掠過伊甸城的街道。
【伊甸城西區-流浪漢之家】
他抵達現場的時候，只在堆滿垃圾的巷子裏見到了克拉福的屍體。
彩票也不翼而飛。
這哥們死得有點慘。
先是毆打逼迫，再是槍殺滅口。
【任務目標更新】
【尋找兇手。（未達成）】
約翰握著槍蹲在屍體旁。
彌賽亞義眼有場景分析功能。
他看見了腳印，走到巷子口，淺淺的剎車痕迹被高亮顯示。
約翰的義眼再次閃爍。
他通過亞特蘭大虛網，遠程調取銀騎577。
這裏距離丹妮街不算太遠。
超跑已經維修完畢，穩穩地停下，自動打開車門。
約翰給大馬士革跑過任務。
獎勵當中包含了一個很牛逼的插件，專門用於車痕追蹤，原本是艾隆娜的，營地戰母的車報廢以後，就被拆下來裝在了約翰的伊桑伯格上。
他啟動軟件。
街道被網格化，投影出一條若有若無的載具虛影。
約翰追蹤到目的地。
這裏已經非常靠近城區中心，高樓大廈里全都是跨國企業辦公室。
警察巡邏和浮空車架次都是翻倍的。
約翰走進一處巷子。
車子旁邊扎堆圍着幾個人。
約翰掏出步槍徑直往前。
他沒有打招呼，等對方驚呼著掏槍的時候立刻射擊。
智能步槍清空半個彈夾。
巷子裏已經沒有能站着的人了。
電磁彈聲音較小，斑馬GUB的非致命模式不會立刻要了他們的狗命。
約翰緩步上前。
那壯漢抬手遮擋，連忙求饒。
「嘿，等等……約翰，對吧？我他媽認識這輛車，聽說過你的名字。」
約翰收起步槍，掏出伏特加左輪。
「那你他媽最好解釋清楚，為什麼把我的僱主給宰了？叫克拉福，屍體還沒開始淌屎呢。」
「什麼？」
肩膀中槍的傢伙比他還震驚。
「那個傻屌請得起你？」
「你在跟我裝傻是吧。」
約翰用握槍的拳頭照他臉蛋來了一下。「克拉福中了上百萬呢，你們不也為這玩意才殺人么。」
壯漢們鬆了口氣，立刻解釋起來。
「約翰，你誤會了，我們沒有見財起意。」
「雇傭我們的人就是電視台背後的彩票公司，這幾百萬是用來平掉一筆挪用款賬的。」
「機器維護時出了點問題，好巧不巧，這串號碼在系統維護期間，被一個倒霉鬼給買了。」
「哪有暴富美夢，只有殺人滅口。」
「原本是等獲獎者去兌彩票的時候直接動手的，但時間拖得有點久了，還是沒有人主動上門，僱主等不了！」
「那筆賬急須平掉，否則彩票公司的管理層會動蕩，我們兩個只是受雇過來回收紙質原件的。」
……
約翰欲言又止。
自從接下這單任務，不知說過多少句髒話。
他抬起腳把旁邊的垃圾桶干爆了。
壯漢們再次求饒。
「真沒必要啊，你是雇傭兵，兄弟，我們也只是拿錢幹活而已，對吧？」
「但你也辛苦一圈了，分一半傭金，放我們幾個走，可以嗎？」
約翰的臉上沒有表情。
他收到一筆轉賬，隨後收起槍，沉默地轉身離開了。
【支線任務：斯德哥爾摩（完成）】
【獎勵：酬金（浮動）】
感謝yesing123蘇寒開課年少ONE冰清玉潔小哦豁大名鼎鼎的城的打賞~~
砰砰砰。
書友群：934570068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