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2章

事情終究要有個結果，這是誰也知道的事情。葉歡用自己的行為考驗了沈鳳歌的耐心，而沈鳳歌也用自己做的事試探了葉歡的底線，最後，算是得到了一個想要的結果。

葉歡終於鬆口，答應接受他的挑戰。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除了比較炎熱之外，沒有其他不好。而偏過正午，日頭也卸去了毒辣，變得柔軟溫暖。

沈鳳歌站住葉歡對面，甚至有幾分激動，他可以感覺到胸腔內的心臟正撲通撲通跳動。十六年磨一劍，等的就是今日。

而葉歡就沒有沈鳳歌這種意氣風發的衝動了。其實他心裡，是很不喜歡和沈鳳歌動手。身為修行者，年輕時，他還要和天下英雄爭個高下。然而，他今年已經是近五十歲的人，雖然不肯承認自己老，但體內的血已經漸漸涼了。

他不再衝動，不再暴躁，餘生便準備在得意島上交了自己這具白骨。

因此，看著滿腔戰意的沈鳳歌，葉歡並無多少好心情，他擺擺手：「年輕人，既然這樣……那我就指點你兩招吧。」

沈鳳歌沒有在意葉歡語氣中的不屑，他擎起了自己的劍，面向葉歡道：「這是我的劍，本無名字，此生出鞘，也只為你。閣下請亮你的兵器吧……」

葉歡擺擺手：「和你動手還需要亮劍，豈不是以大欺小，好了好了，要打便打，勿要麻煩了。」

沈鳳歌沉默，緩緩抽出劍鞘，他開口：「前輩，失禮了。」

聲音落地，一劍便已經斬來，這直直一劍，沒有半點拖泥帶水，乾淨利落。

一旁觀戰的張白鳳，不覺輕輕咦了一聲。

這群人雖然終日爭風吃醋，拳腳相向，但這隻不過是某種奇怪的相處方式，對大家而言，對葉歡還是有心的。韓聽香察覺到這一點，忙問道：「怎麼了？」

「這個孩子今年多大？」張白鳳問。

「21歲，他不是說過嘛。」

「21歲……」張白鳳嘆了一聲：「我和葉歡在這個年紀，卻沒有他這樣乾淨的劍。」

不怪張白鳳如此詫異，只因為沈鳳歌這一劍太乾淨了。沒有殺意，沒有放肆的氣勢，他的劍要做什麼，便是乾乾淨淨的要做什麼。但以二十一歲這個年紀而言，他已經足以稱得上天下無敵。

是這樣的心性，能磨練出這樣乾淨的，若這世間真的有天才，肯定是面前的沈鳳歌無疑。

本來張白鳳覺得這一戰會和以前上島挑戰的人一樣，被葉歡輕易擊敗，但現在看來，情況並不會如此。

「正法時代，果然是正法時代。」

張白鳳嘆了一聲，目光投到場上，此刻沈鳳歌和葉歡的戰鬥打至最酣。在戰鬥的一開始，沈鳳歌便拿出了自己的最強實力。

每一劍都經過精準的計算，沒有一絲浪費，他的目的很明確，便是擊敗葉歡，並殺了他。所有計算和力量都是為了這個目的服務，因此在一開始的戰鬥，就打出了一些火藥味。

反觀葉歡，便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有時隨意擋一招，有時根本不擋，輕巧避過。

這種拳拳打到空處的感覺，令沈鳳歌分為氣悶，他開口喝道：「你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葉歡身子周轉，在空中飄飛，他漫不經心道：「年輕人，不要這麼衝動，打打殺殺，對成長不好的。」

沈鳳歌咬緊牙關，開口喝道：「好，你想躲，看能否接得住這一劍。」

在這一刻，沈鳳歌身上的氣勢瞬間提起，一團白芒在劍身凝聚，忽然發出，足有開天闢地的氣勢。

真氣外放！

張白鳳輕輕搖搖頭，這沈鳳歌的真正實力不知多少，但至少已經在神通境。21歲的神通境，這份天賦足以算得上驚世駭俗。果然是江湖正法時代，便是這樣的天才高手，也可以冒出來了。

而葉歡和張白鳳也算曾經的天才，但他們在和沈鳳歌同樣的年紀，也只不過是在先天的邊緣。兩相比較，簡直是天與地的鴻溝。

那一劍劈山分海，就這樣向葉歡斬來。在戰鬥到這種程度后，終於所有的技巧和花哨都已無用。對於現在的二人而言，拼的就是對力量的掌控。

其實到現在，二人都沒有拿出自己的最強實力，在不斷戰鬥的過程中，彼此都在試探著對方，然後相應的給出自己的實力。

當沈鳳歌發覺自己一直無法奈何葉歡的時候，他終於肯拿出自己神通境的實力，然後，那些無用的技巧和速度便被拋棄了。一劍跟著一劍，都乾脆的令人髮指。

然而這個時候，葉歡也漸漸收起了漫不經心的對手。十六年不出江湖，原來江湖已經有這樣的少年天才，那顆掛滿塵埃的心漸漸出現一絲裂縫，那冰冷的血液在漸漸升溫。

「好孩子，看仔細了！」

葉歡輕輕喝了一聲，身上慵懶的氣息瞬間消失不見，逐步提升，一直提升到一個沈鳳歌無法企及的高度。

高山仰止，那一刻的沈鳳歌心驚膽戰，在上島之前，他就對這一場戰鬥的勝負毫無任何勝算。葉歡一直耍無賴，也是令他分外氣悶，然而，當此刻葉歡稍稍流露出來一些實力時，便令他心跳不已。

的確，葉歡21歲時，絕對沒有沈鳳歌這樣的實力，但是，葉歡的高度也絕對不是現在江湖上的人隨便可以抵達的。沈鳳歌有沈鳳歌的奇遇，五歲的時候，修行的便是仙人法門，但葉歡一步步走來，付出那麼多艱辛，又有哪一步是假的。

葉歡身在空中，信手一揮，便有雷霆之威。他輕輕抬手，一截桃枝飛到他手中，然後真氣凝聚，這截桃枝已變成世上最犀利的劍。

「好孩子，你也接我一劍試試。」

沒有花哨，拋開了任何技巧的運用，就是這樣直直的一劍，出劍的剎那，給沈鳳歌的感覺，就像一座大山向他傾倒而來一般。

神乎其技！

此刻沈鳳歌能感覺到的只有這一點，他心臟砰砰直跳，大腦甚至在這一刻已經忘記了思考。

沈鳳歌的劍是乾淨，那是十六年修一柄劍，修出來的乾淨。然而葉歡的劍，就絕對不是乾淨這麼簡單。

葉大少出世，得了羅漢珠，與張白鳳悟出佛道雙通之法，繼承了屠夫，小孩子，石中玉等人的一身本事，還有陳鯉一生修行的仙人筆記……但是，他所有的功夫，歸根結底還是五個字：太阿造化禪。

太阿造化禪參的是天地萬物，人情冷暖，山川大海，因為有這本功夫在，葉歡所得到的一切，都能夠變成自己的東西。他不是被動的接受，而是真正的消化。

因此，這一劍斬出，是葉大少一生修行感悟的體現。現在的沈鳳歌，接不住……

小蠻一顆心瞬間提起來，她感覺到了沈鳳歌正面對死亡的威脅，心中下意識想要衝過去，雖然心中也知道，自己衝過去並沒有什麼用。但體內的確有某種力量在燃燒，已經到了不可克制的地步。

葉歡怔了怔。

下意識掃了小蠻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沈鳳歌身上。此刻在葉歡一劍之下，沈鳳歌已經狼狽得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事實上，葉歡這一劍便將沈鳳歌殺了也就是殺了。但他已經十六年沒有握過劍了，得意島上雖然不時有挑戰者，終究也沒到值得葉大少出劍的份上。那一刻究竟殺戮的心，也漸漸變得柔軟，更何況沈鳳歌還是沈天仙的孩子。

這些都是理由，但不是真正的原因。在葉歡內心深處，葉歡並不討厭沈鳳歌。沈鳳歌的做事為人，可以說和葉大少截然相反，但是葉歡就是不討厭他。不僅不討厭，還有某種骨子裡的親近，似乎願意多看看他的樣子，多陪他嘮叨幾句。

今年的葉大少，已經年近半百。

那一刻的葉歡心裡，出現一絲柔軟，落下的劍也鬆動了些。某種程度上，這種心思害了他。

葉歡的確強悍，即便時隔十六年也依舊強悍，但是，沈鳳歌的本事和他也沒有多少差距。這種程度的戰鬥，一些差距根本微不足道，更何況葉歡根本沒有專註這場戰鬥，兩相比較，差距拉得就太大了。

沈鳳歌在葉歡的劍勢之下，根本沒有反抗躲避之力。那一刻他預見了自己的失敗，甚至有死亡的恐懼。但他畢竟是一個年輕人，血再涼同樣是一個年輕人。

所謂年輕人，就是有一種干翻世界的勇氣，雖然明知不可為，雖然明知毫無勝算，但他依舊願意這麼干，不能慫。

因此，巨大的危險，反而激發了他的潛能，在絕對不可用上力量的時候，他體內憑空生出一道力量。

小蠻想要衝出去的腳步頓住了，她清晰的看到，沈鳳歌猙獰狂吼一聲，劍如虹，在葉歡的威壓之下，發出了至關重要的一劍。

砰！

兩柄劍在空中相撞，那一刻葉歡的劍意被完全摧毀，他踉蹌倒退幾步，臉色由白轉紅。

一劍，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