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7章

時過境遷，曾經的仗劍少年，已不是當初模樣。在這些年中，佐佐木終於還是和胡天齊走到了一起，二人已有了自己的孩子。為人母的佐佐木，洗去了身上的戾氣，多了一份沉穩。

而葉沐安在江湖上的名聲更加了得，她在國外留學，小小年紀便開始試著執掌電池公司，然後也取得了自己不錯的成就。關鍵是，她的身後杵著一個了不起的人，如此行走江湖，大家多多少少都要給幾分面子。

然後今天的茅山論道，如葉沐安根本沒有興趣參加，因為她實在已經不需要靠這些證明什麼，獲得什麼。

今日也不過是心血來潮，想要過來看看，至於來或不來，與她而言都是沒差別的。

「姐姐！」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張靈兒撲了過來，半是撒嬌半是委屈道：「姐姐，有人欺負我。」

葉沐安寵溺得揉揉她的腦袋，道：「不要著急，誰欺負你了，與姐姐說，姐姐替你出頭。」

「他！」

乾脆清亮的聲音，細嫩的手指一指，落在了沈鳳歌身上。葉沐安的目光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終於是落到了沈鳳歌身上。

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沈鳳歌得罪了茅山，其實還不要緊，張白魚的脾氣向來還是好說話的。但這葉沐安，可就不是那麼好相於了。

從小到大，大半時間隨著佐佐木長大，佐佐木是如何脾氣，倒也不需多說。再加上那潑天的富貴，江湖人人敬畏的身份，如此便也就養成了她無法無天的脾氣。

當目光落到沈鳳歌身上時，沈鳳歌也同樣望著她，某種骨子裡的仇恨被點燃。一剎那，空氣中似乎有某種火焰碰撞燃燒。

周圍旁觀人等，自然感覺到了這鋪天蓋地的殺氣，都覺得腦後生寒，炎炎夏日，忽然一陣脊背發涼。

「便是你？」葉沐安問。

沈鳳歌含笑開口：「是我如何？」

眾人都察覺到了沈鳳歌的變化，這個溫文如玉的年輕人，此刻鋒芒畢露，像一隻刺蝟，誰碰就要扎誰一下。

葉沐安倒也沒問青紅皂白，葉家人血脈里流淌的東西，似乎都不喜與人講道理。她笑吟吟開口：「看你態度，定然是有幾分本事的，但若仗著有幾分本事，便打算在江湖上橫行，卻是遠遠不夠格。現在，就由我來會一會你的高招，讓你知道什麼叫天外天，人外人！」

胡天齊伸手攔住了她，道：「老大，我試試。」

葉沐安搖搖頭：「胡叔，讓我出手吧。」

胡天齊終究是穩妥些，他道：「好，我替你壓陣。」

葉沐安祭出了自己的劍，劍名輕歌，也是精工淬鍊。她將目光落到沈鳳歌身上，道：「閣下亮你的兵器吧。」

那名叫小狗的機器人，就隨在沈鳳歌身邊，它懷中抱著的劍倒也談不上秘密。現在有些人隨身攜帶一個機器人，也不是什麼太稀罕的事情。這些機器人助手一般承擔通訊，運輸等職責。不過，像沈鳳歌這種親自設計的，畢竟是少數。而親自設計的另一個含義就是……比較丑。

面對葉沐安的話，沈鳳歌搖搖頭，道：「我的劍是為一個很重要的人準備的，你不配。」

一句話真如刀子一般，硌得葉沐安牙都掉了。她冷笑一聲，忽然開口道：「好，好，好……既然你如此狂妄，那就準備為這狂妄付出代價吧。」

聲音落地，一劍起蒼莽，空中呼嘯的風似乎也受到感染，在這一刻凝聚，隨之一劍傾城，向沈鳳歌席捲而來。

這一劍的威勢當真是驚天動地，場上諸多人等，即便拉開空地，以免被這一劍誤傷。眾人心中暗暗感慨：葉沐安不愧是那個人的孩子，只看這一劍的聲勢，怕已在半步神通。

一劍斬下，山石碎裂，而沈鳳歌的身子已經飛起，出現在另外一個方位，他冷哼一聲，道：「好姑娘，出手便殺人，也不知怎樣的父母教出你這樣人來。」

聽到這話的人難免倒抽一口涼氣，感覺現在的沈鳳歌和剛剛的他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剛才他多客氣，多麼禮貌，然而此刻的他，每個字都是往人心窩子里杵。面對葉沐安，竟然說出這種話，難道說，他真不知道葉沐安背後杵著的是誰嘛！

葉沐安冷哼一聲，劍勢更加凌厲，剛才還只是想給沈鳳歌一個教訓。但此刻再出手，那分明就是要取沈鳳歌的頂上六斤半。

眾人望著雙方的戰鬥，可以說是目不轉睛。但是，每個人都覺得，兩人之間，似乎有某種莫名的東西未被發現。忽然有人心中一動，口中輕輕道出兩字：敵意。

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人隨即恍然大悟，是了，在葉沐安和沈鳳歌之間，有種若有若無的敵意。這種敵意是葉沐安向沈鳳歌的，但同樣也是沈鳳歌同葉沐安的。

可按道理來說，這應當是二人第一次見面才對，但為何剛一見面，就像是八輩子的死敵。難道二人之間有什麼斬不斷，理還亂的恩怨糾葛。

此刻葉沐安殺心已起，然而沈鳳歌卻也實在不是什麼好脾氣，他躲了葉沐安十招，那種一直隱藏在心底的惡毒種子，終於萌起嫩芽。

「我此生並未啥公然，此一世，我也只準備殺一個人。我真也不知，這是你的不幸，還是你的幸運。」

一招出手，便是石破天驚。左手成爪，如龍破雲式，有肉眼可見的白芒若隱若現。那一刻，張白魚，李夢婷，胡天齊……等等眾人，皆有一種窒息的窘迫。

這是……仙人之力。

終於，那刻意用禮貌，客氣，善良，修養凝成的重重殼子，出現一絲裂縫。而透過裂縫依稀看到的里真相，是那樣醜陋，強大，然後孤獨，一如……一如怪物。

我修大夢浮生，我在夢中悟道，我夢悟無情之道。

這世間，本無我掛心之物，親情，友情，愛情……都不在我心中。我知道我心很冷，所以便用刻意的溫暖掩飾，但我還是知道，我的心很冷。

我不知我為何走到此，我也不知浮生何解，但我終究是知道一件事：我要提我的劍，去殺一個人。

殺意如龍，眾人依稀看到，一條幼龍出現在茅山頂上，張開麟角，發出了他出世以來的第一聲嘶吼。

「豎子，敢爾！」

張白魚第一聲喝，隨即，胡天齊，李夢婷，以及參加這次茅山論道的龍溟，朱赤木幾人一起出手。

這名叫沈壞兒的年輕人已動殺心，但是大家怎麼能看著葉沐安去死。莫說葉沐安被他殺死，便是少根頭髮，擦破頭皮，那都是可以攪動天下的大事。

幾人都可以說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但畢竟相距太遠，這一招出手，已經是來不及了。

大家只能眼睜睜看著沈鳳歌這一招抓向葉沐安的小腹，一旦被擊中，葉沐安這條年輕的性命，也就算是沒了。向來在江湖上橫行無忌的葉沐安，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死亡的恐懼。

躲避已然無用，她下意識抬起頭，似乎想要記住殺死自己的人是什麼模樣。而沈鳳歌的目光也正看著她。

在二人目光交匯的一剎那，似乎有某種東西在交流，感覺二人之間除了敵意一般，似乎還有別的什麼東西。

沈鳳歌一招出手，已經志在必殺，可是突然間，他心中就像針扎了一般痛。冥冥之中似乎有聲音告訴他，真若殺了對方，自己將失去此生最重要的東西。

那一剎那的猶豫，給張白魚等人創造了機會，一柄劍生生的攔在他的掌下，口中喝道：「小子，滾開！」

胡天齊的刀也逼來，李夢婷的拂塵，龍溟的情人眼，朱赤木的白紙扇。大家死了命，要在沈鳳歌的劍下搶救出來葉沐安。

那一刻的沈鳳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忽然覺得有些心灰意冷，他縱身一躍，便跳出了戰團。擺擺手，忽然乘風而去，竟然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而茅山頂下，留下的就只有一片驚愕了。張白魚，胡天齊幾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讀出了震驚：能在幾人合擊之下脫身，他究竟如何來歷，而看他的模樣，實力好像還不僅僅如此！

大家急忙檢查葉沐安的情況，葉沐安倒是沒有出什麼事，只是受到的驚嚇不小。胡天齊是一腦門冷汗，也虧得葉沐安無事，若她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真不知道該如何向某人交差。

「老大，你沒事吧，老大！」

連喚了兩聲，葉沐安才回過神來，她獃獃的搖搖頭，很久沒有說話。而此刻在她心中，卻又一句話想說：這個人，我該不會是在那裡見過吧！

沈鳳歌不告而別，這卻讓蘇羽和小蠻不知該如何是好。二人見沒有人注意他們，趕緊麻溜快的向山下跑去。

那醜陋的機器人小狗，竟然也一蹦一蹦的跟在她們兩個人身後。

李海清怔了怔，忽然大叫：「好，師父大發神威，打的那小子落荒而逃。」

啪！

一巴掌拍在他臉上，張白魚恨恨道：「滾吧，別給我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