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9章

「大夢浮生之法！」

其實以沈壞兒現在的知識儲備，並不能弄懂這六個字的含義，但從感覺上來說，應該是很厲害。

所以，他開口問：「厲害嗎？」

「厲害！」陳司晨不屑的冷哼一聲，道：「這是天下一定一厲害的功法，修鍊之後，能讓你脫胎換骨，直入仙人之境。」

「那麼……」沈壞兒略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既然是天下第一的功法，你又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說，打傷你的人更厲害？」

「這……」陳司晨老臉上的肌肉劇烈抖動了兩下，說嘴打嘴，沒想到這個娃娃這麼小，說話卻如此狠毒。

陳司晨長長的嘆口氣，道：「娃娃，你怎麼懂！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壞人，他們喪盡天良，卑鄙無恥，我現在落得這個樣子，並不是實力不如對方，而是中了對方的奸計。」

「天下還有這樣的壞人？」沈壞兒吶吶問。

陳司晨點點頭：「自然是有的，你年紀太小，不懂人心險惡。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神，也不是槍炮，而是人的一顆心。」

「我今日，便是敗在天下第一惡人手中。」

「天下第一惡人，那會惡到什麼程度？」

陳司晨搖搖頭，臉上出現驚怖的神色，他開口道：「對方心腸狠毒，毫無半點人性，動不動便要殺人全家，而且貪花采柳，乃是色中惡魔，曾強人母女，你說……這個人還有人性嘛！」

沈壞兒搖搖頭：「我不懂。」

「你年紀太小，不懂也是好的。」陳司晨道：「此人在江湖上的聲明極惡，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詛咒他下地獄。不過因為此人太過霸道，所以大家只好假意屈服他，他卻不知道，江湖對他早已經怨聲載道，恨不得生食其肉，渴飲其血。」

「是怎樣一個人吶，這麼壞！」

陳司晨忽然抬頭，雙眼灼灼的盯著陳司晨，道：「娃娃，我可以將畢生所學傳授給你，只求你替我辦一件事，等你長大以後，一定要殺這天下第一惡人，替我報仇！」

「他是誰吶？」

「這天下第一惡人的名字，你可一定要記住了。他就是……」陳司晨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喪盡天良，欺男霸女，惡貫滿盈的……葉……歡！」

陳司晨對葉歡的恨，根本無法用言語描述。閉關百年，廢了天大的力氣，方才突破仙人之境。也就是葉歡，看不得自己好，在自己最關鍵的時刻動手。然後又一路追殺自己，最後終於將自己送到了鬼門關前。

如此，陳司晨怎麼能不恨葉歡！

在黑暗中，陳司晨沒有注意到沈壞兒眸子內一抹寒芒流轉。他點點頭，開口道：「好，我答應你，日後一定殺葉歡。」

陳司晨看著沈壞兒，道：「好了，在我傳你修為之前，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沈，別人都叫我沈壞兒。」

「沈壞兒，是那個不成器的父母給你起這樣的名字，你難道沒有大名嘛？」

沈壞兒頓了頓，道：「是有的，只不過我不喜歡那個名字，以後也不準備叫。」

陳司晨想了想，道：「罷了，你現在給我磕頭吧，你是我臨走前，在這世上唯一的徒弟。」

「磕頭？」沈壞兒遲疑了一下。

「怎麼，你不願意嘛！」陳司晨怒道：「你可知道，江湖之大，有多少人想拜我為師，只要我願開口，他們恨不得把親媽送給我。」

沈壞兒搖了搖頭，道：「我不願磕頭，如果你不教的話，那也就算了。」

「這……」陳司晨愣住了，他沒料到這小小娃娃，竟然如此倔強。可現在的問題是，真如果放走了沈壞兒，自己再想找個徒弟可是不容易。

狠狠的咬了咬牙，陳司晨道：「罷罷罷，不磕就不磕吧，但你要發個誓，日後學成之後，一定要殺葉歡替我報仇。」

「我不會發誓。」

「我可以教你。」

陳司晨說一句，沈壞兒學一句，只見他小手舉在空中，用稚嫩的童音道：「此生此世，我必親手殺死葉歡，若是有違誓言，讓天降神雷轟我，地陷深坑埋我。」

陳司晨看著他的模樣，忽然心中升起一絲憐憫。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心底長長嘆口氣，也不知將身上本事傳給這娃娃，對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陳司晨想了想，開口道：「娃娃，你可要想清楚，我所傳你的，乃是無情之道。絕情，棄欲，無愛，無恨，無悲，無喜……塵世眾生，皆不在你心頭。此生你要做那徹徹底底的無情之人。」

沈壞兒怔了怔，忽然道：「我想清楚了。」

「好，今日我便把此生所學，盡數傳給你！」

陳司晨忽然冷喝一聲，手搭在沈壞兒頭頂。一瞬間，充沛的力量席捲入沈壞兒身體，沖刷著他的四肢百骸。

這股力量，不是武者的真勁，也不是修行者的真氣，而是……仙人之力。

有史以來，沈壞兒怕是第一個受仙人之力沖洗身體的人。他的身體，正在經歷翻天覆地的改造，所謂脫胎換骨，便是如此。

良久，陳司晨將手從沈壞兒頭頂拿開，此刻的他，顯得更加衰老，整個人儼然就是一截腐朽的枯木。

「娃娃……」陳司晨虛弱的開口，道：「我的畢生之學，已盡數傳給你，大夢浮生之法也傳入了你體內，等你踏上修行之路時，它們會慢慢開啟。」

「現在我也不知道，給你這些是福是禍，只是你小小年紀，擁有了這些，千萬不可被人知曉，否則定會惹來殺身之禍。」

「我現在傳你一套隱匿實力的功夫，只要你記在心頭，天下之大，沒有會看穿你的實力。」

「葉歡也不行嗎？」沈壞兒問。

「他肉眼凡胎，懂得什麼，我教你的東西，可是仙人所傳。」

陳司晨說一句，沈壞兒記一句，將運氣的口訣記在心田。此刻的沈壞兒被仙力沖洗身體后，記憶力已經變得極好，堪稱過目不忘。

當教會沈壞兒后，陳司晨也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慢慢流逝，自己剩下的時間怕是不多了。

目光擱在沈壞兒身上，陳司晨雙眼之中竟然流露出一抹人性的慈愛。當初為了修鍊大夢浮生之法，陳司晨連自己最愛的情人都掐死了。所謂絕情棄欲，他其實已經做到了。但此刻望著沈壞兒，他那顆冰冷如石頭的心，卻流動一股溫暖。

這個娃娃繼承了自己平生所學，日後走的路，怕只怕，會比自己更遠。等著他長大成人，拔劍行走江湖時，恐怕會令整個江湖大吃一驚。

罷罷罷，自己沒有完成的事情，就讓他來完成吧。等他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也讓無知世人知道，陳司晨當年敗在葉歡手中，非戰之罪。就由他，再將自己的名字發揚光大。

「孩子，你記住，我的名字叫陳司晨，日後無論你還有怎樣的師父，我都是你的第一個師父。而陳司晨這個名字，也絕不會辱沒你。」

「嗯。」沈壞兒重重點頭，感覺到了陳司晨話中的善意。

陳司晨看著沈壞兒，越看越是喜愛，他只盼著能和這個娃娃多說幾句話，多待一會兒，但是已經不行了。

老天，已經不會再給自己時間。

「娃娃，你說你沒有大名，沈壞兒這個名字實在不雅，我便送你一個名字，日後也便你行走江湖。」陳司晨皺眉想了想，道：「萬獸之中，以龍為首，萬鳥之中，以鳳為王，我便傳你個名字，叫做沈鳳歌如何，鳳鳴岐山，其音鏘鏘，這個名字你可喜歡？」

天下大概真有緣分之說，沈壞兒和陳司晨之前冥冥之中只有安排。其實這個名字和沈壞兒本來的名字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聽罷之後，噗通一聲跪倒，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道：「謝師父賜名！」

沈壞兒說了不磕頭，最後還是跪下了。但這一次，不是陳司晨強求，而是沈壞兒自願。

陳司晨點點頭，忽然劇烈的咳嗽一陣，道：「好了，我的身體已經不行了，若是死在這裡，只會給你添麻煩。你可記得，遇見我之事，不能對任何人說起，否則會給你引來殺身之禍。」

沈壞兒小小心臟之中，有莫名的情感，堵得難受。他開口，忽然道：「師父，我一定殺了那天下第一惡人。」

「好，好，好！」陳司晨笑道：「等你真有了那不世之力之後，再告訴江湖你的師父是誰，也讓我的名字，被世人知道。」

說著，陳司晨跳窗而出，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沈壞兒看著他的身影，小小年紀，一時處理不了這複雜的情感，只是有些難過。

「師父，我一定殺了那天下第一惡人！」沈壞兒握緊拳頭，又重複了一遍。

夜色入迷，陳司晨逃出莊園之後，便再也支撐不住，他爬上山頂，身影如大雁一般躍下，親手擁抱了死亡。

而無論是陳司晨，還是沈壞兒，此刻都不知道，他們口中的天下第一惡少，其實離他們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