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3章
江湖百年，一場幻夢。
陳司晨一百四十七歲，他已經活的比世上太多人長了。但最終的結果，他仍然逃不過歲月二字。
葉歡看著他的模樣，今年已經一百四十七歲的陳司晨，模樣看上去如一個四十七歲的中年人。
葉歡站在那裡，戰戰兢兢，顫巍巍的問出一個問題：「前輩……你……勘破了？」
明白葉歡話中的含義，陳司晨微微低下頭，低低的聲音道：「沒有。」
葉歡聽到這話，也輕聲嘆口氣。事實上，陳司晨若是勘破生死大關，葉歡根本無法戰勝。但此刻葉歡的心情是失望，而並非慶幸。
陳司晨負手道：「我閉關百年，參悟人生至理，終究是無功而返，如那竹籃打水，不過一場空而已。」說著，陳司晨一手拍在身邊的槐樹上，碗口粗的大樹，咔嚓一聲而裂。
葉歡讀得懂陳司晨話中的含義，一百年前，陳司晨那才真是滔天的聲勢。適逢亂世，正是他這種江湖上揚名立萬的時候。可無論他當年多大聲勢，不過是冢中一堆枯骨。生生死死，爭名奪利，到頭來，還是應了那句話：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司晨目光落到葉歡身上，上下掃視一眼，道：「你的境界已到極限了。」
葉歡佩服陳司晨的眼力，如葉歡這種境界，體內血液的流動都和普通人不同，修為高深者，便是聽聲音便能判斷出葉歡的境界。而陳司晨只是微微留神，便能注意到這一點。
「說實話，我不如你。」陳司晨道：「我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沒有你這樣的境界，如今江湖之大，應該以你為先了。」
葉歡卻也不謙虛，點點頭，應了這一點。
「可是你這般境界，能接得住槍炮子彈嘛？」陳司晨問。
葉歡搖了搖頭。葉歡現在的修為，若是近身，子彈想要擊中他並不容易。但若是被子彈擊中，就算不死，也必是傷筋動骨。而若擊中人體要害，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條了。
「是吶。」陳司晨嘆口氣：「你是天縱奇才，江湖之大，但無人能望你項背。而僅僅有天賦還是不行，必有相應的努力相匹配。你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應該也是極其不易。」
葉歡禁不住心頭一酸，大有將陳司晨引為生平知己的感覺。江湖人只知道葉大少風流多情，為人跋扈，卻都忘了，這世上哪有白來的東西。若沒有付出一萬分的辛苦，他怎麼有能力走到今日這一步。
陳司晨道：「可是，你如此辛苦，再加上難得的天賦，方才無比艱難的走到這一步。但最終的結果怎樣呢，一枚普通的子彈就可以將你報廢。」
「修行沒落……到了這步田地，修行之道怎麼能不沒落。這時代的巨輪轟轟碾過，你我皆是該被淘汰的一種人。」
葉歡微微點頭，也理解陳司晨話中的含義。
二人靜立在黃土高坡的山坳上，良久無言，心中想的可是同一個問題。
半晌，陳司晨開口，道：「後天，先天，神通……你可知道，神通境之後，還有境界。」
葉歡點點頭，道：「知道。」
當年，葉歡將李青夢引入修行之路時，曾與她說過修行的境界劃分，講了後天，先天……然而，神通境葉歡卻沒有同李青夢說。因為神通境玄之又玄，不是親歷者根本無法體會。
而現在，葉歡已經身在神通境，關於神通境，他已有切身的體會。然而，神通境並不是修行的終點，神通境之後，還有境界。
陳司晨和葉歡異口同聲，同時道出四個字：「陸地仙人。」
道罷，二人對視一眼，又同時說出一句話：「這世上已無神仙千年。」
修行之道，傳自黃老。黃帝開世，老子傳道，方有華夏五千年，修行之路不不絕。后又達摩老祖東渡，引來佛門，再有玄奘西天取經，佛門發揚光大。
傳說，上古先人，年逾百歲而體力不衰，行動坐卧，如同少年。有彭祖壽活八百，有陳摶老祖一夢百年，有呂洞賓騎鶴飛升……
華夏歷史上，多得是這般玄乎其玄的傳說，一筆筆，勾畫出一副奇詭絢爛的畫卷。
但傳說，畢竟只是傳說。這種事，聽說過沒見過，你可以說他沒有，但口耳相傳，的確有故事留下。你可以說他有，但卻找不到任何證據。
時間太久了，這世上已無神仙千年，時間久到，即便是修行者，都快忘了神通境之後的境界——陸地仙人。
但葉歡和陳司晨這種人，都是記得的，時刻不敢忘懷。因為這，是他們一直以來心向的目標。
陳司晨閉關百年，葉歡行走天下，所有辛苦為的幾歲那四個字——陸地仙人。
傳說中，是如此記錄的。陸地仙人，一言一行皆合天道，壽活數百載，而容顏不改，那是真正的長生不老之術，也是能和無情歲月抗衡的唯一法門。
但這條路真正能走通嘛？沒人知道。這陸地仙人四個字，會不會是那個前輩高人，某日喝大了信口胡謅出來的？沒人知道。
一路走來，葉歡都是抱著這個念頭，懷疑，同時堅信。堅信，同時又懷疑。一步步走來，贊贊姐姐，心懷恐懼，卻又以大無畏的精神追趕。
葉歡如此，陳司晨也是同樣。
二人雖是仇敵，但在修行這條路上，卻是同行人。而目前看來，這條路上只有兩個人。雖然是仇敵，但彼此卻理解彼此的寂寞，孤獨，恐懼。
半晌，陳司晨忽然席地而坐，望著面前空曠的高風，開口道：「我陳家傳自陳摶祖師……」
葉歡激靈一下，卻是沒想到現在身在朝堂的陳家，竟然傳自那位一夢百年的神仙。
傳說中，在古時一樵夫上山砍柴，在樹下發現一邋遢道人，樵夫喚醒了他，那邋遢道人問現在是何年何月，方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百年。
這邋遢道人，便是老子之徒，傳說中的陳摶祖師。
當然，這只是傳說，大家都是這麼傳下來的的。而事實究竟是怎樣呢，會不會是這陳摶信口胡謅。
事情，也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陳司晨再道：「我所修的，便是陳摶老祖傳下的大夢浮生之法，在夢中悟道，今朝，閉關修這門功夫，已經百年。」
葉歡開口，道：「你悟到了？」
「沒有。」陳司晨搖搖頭，又道：「但是也有。雖然沒有達到陸地仙人的境界，卻也已經看到，這條路，是可以走通的。」
葉歡大驚，開口，顫巍巍的問：「這……是真的！」
陳司晨回過頭，目光落在葉歡身上，輕輕點了點頭。
他轉而又道：「葉歡，我這次出山，並非為了陳二郎報仇，也不是為了管你和陳世禮之間的閑事。」
葉歡皺眉，道：「那你是為了什麼？」
陳司晨意味深長的看了葉歡一眼，緩緩道：「葉歡，你還不明白嘛，你我已經不是人了。」
這句話怎麼聽都像是罵人，但事實上並不是。陳司晨開口再道：「我已漸漸摸到陸地仙人的眉目，至於我能否走通這條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條路是能走通的。你和我不同，你還年輕，今年不過三十一歲，再有幾十年的壽命，你能夠走多遠，沒人能夠料到。」
「葉歡，我很羨慕你，年輕總是值得羨慕。」陳司晨道：「真如果走到陸地仙人那一步……你是聰明人，你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嘛？」
「數百年壽元，你可以積累多少財富，通天徹地的能為，能令你在這世界上呼風喚雨。一國又如何，整個世界又如何，所有塵世間的權力，對你而言，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你我將成為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你我的話，便是權威，便是命令。金錢，權力，女人……都是一堆數字而已。」
陳司晨伸出手，虛握空中，雙眼放出赫赫寒芒。
「我要什麼，就是什麼！」
「你知道猩猩嘛，當你步入陸地神仙的境界，人類對你我而言，就是一群大猩猩。大猩猩只能待在牢籠里，被人觀賞，投食。而某一日，你我將是這處巨大動物園的管理者。你我，將飼養正顆星球。」
葉歡這一刻的心臟砰砰直動，他感覺呼吸急促，血液加速，這一刻，葉歡被陳司晨說動了。
誰不嚮往那莫大的權力呢，誰不希望壽元無數，長生不老呢。這世界真美好，有美女，美食，美酒……但人總是會老，等你白髮蒼蒼，這一切都將與你無關。
毒蛇獻出了智慧果，誘惑伊甸園的夏娃和亞當。他們面對這個新鮮的世界，沒有經得起誘惑，摘下了智慧樹的果實。
葉歡咽了一口吐沫，道：「我可以幫你做什麼？」
「我可以傳你大夢浮生之法，讓你儘早的接觸到陸地仙人的境界，你我聯手，終將一起邁入陸地仙人，然後你為東方之主，我為西方之主，我們共同掌握這個世界呢。」
「很好的計劃。」葉歡抿抿嘴角，道：「代價呢？」
陳司晨開口，道出一句話：「太阿造化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