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白雪在承受葉歡重重一擊之後，就倒在了地上，胸前像是被扒開一般，肋骨也不知道斷了幾根。

很久之後，白雪方才重新站起來，才發現自己被鎖在牢房內。這牢房白雪來過很多次，甚至，在黑牢重建時，白雪還親自參與了設計，所以，她熟悉這裡的一切布局。

但是，這樣被關進來，白雪還是第一次。然後她立刻體會到，原來這牢房在外面看，和被關在裡面，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白雪靠近鐵欄，從牢房內向外看，發現此刻戰鬥已經進入尾聲，而葉歡已經開始下達命令。

第一，先讓犯人從守衛身上搶過鑰匙，把所有牢房的門打開，將東牢內的全部犯人放出來。

第二，清除守衛身上的裝備，然後，將所有的守衛丟盡了牢房中。

第三，拆除大家身上的電子鐐銬，給傷員包紮傷口，清理現場。

白雪就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葉歡應變及時，指揮恰當而盡然有序，發生這麼大事，竟然沒有發生任何混亂。

這一幕發生，白雪親眼看著，如果說葉歡事先沒有計劃，白雪打死都不信。

這一切都是葉歡的計劃，白雪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組建正義幫是葉歡的計劃，以兄弟和正義這種鬼名頭忽悠眾人是葉歡的計劃，層層向黑牢施壓是葉歡的計劃。

施壓之後的暴力的反彈，也就是今天的鎮壓，也是葉歡的計劃。

而暴力之後的暴力，也同樣是葉歡的計劃。

他早就算到今天這一幕的發生，也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那一刻，白雪感到了深深的恐怖，這個男人早就算到了，他把一切都算到了。

而這個時候，葉歡已經在極短的時間內，處理完了一切。

以亞坦為首的犯人都站在葉歡面前，等待葉歡的主意，這個時候，葉歡毫無意外的成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葉歡目光掃過，看到一張張血腥的臉，雖然戰鬥取得了勝利，但己方也並不是沒有任何損失。更況且，這些人至少已經有三四天沒吃過東西了，能夠撐到現在還站在一起，已經極其不容易。

「大家都辛苦了。」葉歡嘆口氣，低頭看了一眼沾滿自己鮮血的雙手，他搖搖頭道：「已經沒有辦法了。」

忽然，葉歡加重了聲音，抬起頭看著每個人道：「現在，屠刀已經放在我們頭上，今天殺得是他們，明天殺得就會是你們。殺他們時，我們不說話，而當屠刀降臨在我們身上時，也不會有人替我們說話。」

「二哥，現在怎麼辦，你拿主意！」亞坦支撐著身子道。

葉歡一指洞開的鐵門，道：「衝出去，衝出去，所有人一起衝出去，砸壞這座鐵牢，然後，我們每個人都出去！回到我們的世界中。」

「衝出去！」所有人同時激靈了一下，眼中閃現難以置信的光芒。

的確，當暴力出現時，這些犯人同仇敵愾，選擇以暴力來反抗。但這樣做，只是一種憤怒的情緒發泄而已，屬於應激行為，腦海中並沒有考慮太清楚。

但出去……

是的，黑牢內的每個犯人都盼望著出去，盼望著自由身。但是，已經在黑牢住了這麼多年，大家這種念頭都已經消了，有時候做夢偶爾會夢到，但現在……就算是想也不怎麼想了。

然後，這個時候葉歡告訴大家，可以出去！

真需要很長時間，大家才確信自己沒有幻聽，葉歡剛才說的的確是：自由！

「出去，真的可能嘛？」小黑開口道。

「這世界上……」葉歡深吸一口氣，放聲道：「究竟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當我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沒人想過可能，當我們要求黑牢改善伙食的時候，沒人想過可能，當我們想要延長放風時間的時候，沒人想過可能。」

「而這，我們都做到了。」

「曾經不可能的事情，現在都變成了現實，那為什麼離開這裡，就是不可能！」

「我們都被關在這裡太久了，我算是時間短的，但已經有五年了，在場有兩年的，三年的，還有十年，二十年的。」葉歡緩緩道：「時間真的已經夠長了，長到我們覺得被關在這裡，是理所應當的，長到讓我們覺得，本來不對的事情，竟然是對的。」

「我們並非生來就住在這裡，我們在外面也有我們的家庭，這些事情，大家是不是都已經忘了。」

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眼睛，只見那星星之火，已經再次點燃。

葉歡長嘆一口氣道：「現在，站起來吧，站起來打破這裡的一切，讓不對的事情消失，讓本來正確的事情重新回到正確。」

「我的兄弟們，我的手足同袍，現在，真的沒有辦法了！你不站起來，別人就會以為你們天生就該跪著。他們限制了你們自由，現在又要剝奪你們生存的權力……」

「站起來吧，打破一切應該打破的！」

「站起來吧，反抗一切應該反抗的！」

葉歡站在人群中央，揮舞著拳頭，放聲高呼，漸漸地，大家已經分辨不清楚他最後說的是什麼，只有一個聲音在耳邊空空響著。

站起來吧，站起來吧，站起來吧！

人群變得安靜，安靜而壓抑，他們宛若黑暗中迷途的倦鳥，遠遠看到了一團火焰燃燒。

那是火炬的光亮，在指引前方的道路，前方的道路，也未必是正確的，但卻一定是火炬想要讓大家走的。

大家的目光漸漸被火炬燃燒的火焰吸引，熊熊烈烈，所有人眸子里的火光被吸引，匯聚向火炬。千團火匯聚成一團火，千顆心牽成一顆心，一千個人的腳步，匯聚成一個腳步。

本來佝僂的脊背變得挺直，本來渙散的目光漸漸匯聚在一起。

「衝出去！」

「法克！」

「衝出去！」

一道道聲音相聚，漸漸匯聚成音浪，那個決絕的意志漸漸成型，如豺狼一般仰天長嘯，準備吞噬一切。人群如海浪一般向出口衝去，如狼似虎，如驚濤拍岸。

這個時候，葉歡往後退了一步。

那裡有壓迫，那裡就有反抗，那裡有暴力，那裡就有更決絕的暴力。當壓迫和暴力出現時，總會有一個聲音高喊著：站起來吧，站起來吧，站起來反抗一切！

這是正義的聲音，也是洪流的聲音，但往往事後才會恍然發覺，所謂正義，總是躲在人群之後。

人群如洪流一般沖了出去，湧向牢房的鐵門，誓要掀翻一切，打破一切。

砰砰砰！

激烈的槍響，如洪流一般湧出去的人群怎麼衝出去的，然後又怎麼退了出來。

過程中，在甬道丟下十幾條屍體。

「二哥，沖不出去啊！」亞坦喊道：「外面堵滿了槍手，只要衝出去，就是一個死。」

黑牢之外，連接的是曲折的甬道，再穿過甬道，方才是大家放風所用的操場。

剛才，當人群衝出去的時候，發現甬道上蹲著一排槍手，只要一發現人群出現，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甬道本就狹窄，這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完全是用人命往上面填。可即便如此填，也未必能夠打通槍手的封鎖線。

所有人都怯了心，畢竟，所謂勇氣這種東西，在真正的暴力面前，其實是沒有什麼卵用的。

「慌什麼慌！」葉歡立刻道，伸手一指現在被困在牢房內的守衛，道：「抓十個人出來，用他們的身體開路！」

此刻牢房內的守衛一驚，有些人嚇得直接倒跌在地上。葉歡實在太狠了，想出這樣殘忍的辦法，他根本沒有任何猶豫，或者說，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好了這麼做。

有人將守衛揪了出來，用他們的腰帶將他們雙手綁在身後，而這些守衛已經嚇得渾身癱軟，只有努力攙扶，才能扶他們站起來。

而亞坦一幫人，心中還是有些畏懼，剛才的殺戮來的太過猝不及防，只是一陣子彈的掃射，就倒下去了十幾個人。

這讓他們心中不僅去想，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反抗黑牢，真的有勝算嘛。畢竟，長久的羈押生活，令他們覺得黑牢根本是不可撼動的。

葉歡目光掃了一圈，冷冰冰道：「我打頭陣，要死第一個是我死，誰跟在我後面！」

「我！」略微的猶豫之後，羅密歐站了起來。

亞坦臉上一紅，道：「我第三個！」

有了第一個出口說話的人，人群的悍勇又一次被點燃。

葉歡輕輕點頭，道：「大家一起往前沖，誰也不許後退，若有後退者，殺無赦！我若退後，羅密歐殺我，羅密歐若後退，亞坦殺他……前陣引后陣，后陣斬前陣！」

最後，葉歡走到愛德森身前，把白雪那柄手槍遞到他手中，道：「你站在最後一排，誰退殺誰！」

所有人都是一激靈，忽然感覺，相比黑牢，似乎葉歡更加可怕。

「現在，我們還有退路嘛，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了，不是我們砸破黑牢，即就是黑牢殺死我們，現在，還有辦法嘛！」葉歡目光冷冰冰掃過，忽然聲音一沉，惡狠狠說道：「現在，跟我沖！」

一剎那，大家察覺到，葉歡雙目之中，宛若有星采流動，誘人深入，深不見底。

星辰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