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

廟是隱龍寺，山是長白山。

今天的隱龍寺份外熱鬧，五湖四海，三山五嶽的江湖人，有一位算一位，都來到了長白山上。

其實，這熱鬧從三兩日前便開始了。江湖門派，有一個算一個，誰也不敢在今天露空。大家提前都來了，山下的酒店，早已經客滿。大家相約在今天，齊齊趕往隱龍寺。

江湖之大，華夏之廣，能夠言出法隨，一句話號令整個江湖的人，曾經有一個，是憐花大師。

今天有一個，名字叫做葉歡。

面子是別人給的，也是自己掙的。葉歡在長城上，一劍斬了霸王，自己掙回了面子。

曾經，葉歡行走江湖，囂張霸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大家沖著隱龍寺，沖著憐花大師的面子。

但今天，大家之所以還願意給葉歡面子，只是因為自己。

江湖各門各派，需要一個執掌者，但是大家也必須以嚴苛的條件，考核這個執掌者。葉歡經過與霸王一戰，通過了這場入職考核。

因此，各門各派，才會紛紛派出人來，參加今天葉歡這次掛羊頭賣狗肉的典禮。

「憐花大師當年與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想著報答，可是，可是……」

「憐花大師對我有再造之恩，恩同父母，卻沒想到他老人家……」

一把辛酸淚，幾句哽咽言，看一個一個表現的模樣，真的就好似同憐花大師的感情，比葉歡還深厚。

事實上，能說出這些話的人，或多或少，和憐花大師還是能扯上些瓜葛的，在江湖上的身份也絕對是舉足輕重。

而那些對於憐花大師，只聞其名，從未見過其人的，就只能說：

「我一直仰慕憐花大師，希望能見一面，願做他老人家門前走狗……」

「沒想到他老人家這麼早，就離開了我們！」

話說憐花大師活到了一百多歲高齡，這種年齡，離開大家還真不算早。如果再活下去，就真的是老怪物了，即便死了，也是喜喪。

隱龍寺上下，還真就沒有太大的難過。即便葉歡在經過最初的傷痛之後，回過神來細想，也覺得自己師父這一生，英雄一世，即便是死，也可以說是死而無憾。

不過，隱龍寺也不能不識抬舉。隱龍寺接待的人，都紛紛表示。

「是吶，大師生前，經常提起你的名字。」

「很多次大師都說，江湖中有你一枚新星，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所有聽到的人，就算知道這些話是假的，心裡也像是大熱天吃了冰棍一般開心。

有些事就是這樣，花花轎子眾人抬，人捧人高。

就比如說，所有人其實都明鏡似的，知道今天葉歡這場所謂的憐花大師周年，其實是掛羊頭賣狗肉，他自己想要繼承憐花大師的衣缽而已。

但所有人依舊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只是表現自己對憐花大師的哀思。

不過，在說完一切之後，總要問上一句：「那位爺在什麼地方？」

這時候，負責接待的人總會說：「小師叔思念恩師，傷心欲絕，怕是等一等才可以出來。」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江湖上那個不知道，葉先生最是重情重義！」

關於葉歡是否重情重義這一點，姑且擱置不談，且說葉歡此刻，當真是半點傷心的意思都沒有。憐花大師都死去一年了，該哭得眼淚也已經流過了，他還傷心個什麼勁。

之所以，葉歡一直不出來，原因有且只有一個，便是擺譜而已。

但是，再大的譜兒也終究有擺完的時候，大家等了又等，葉歡終究是出現了。

隱龍寺山門前，有偌大一片廣場，今日就權當做了招待眾人的用地。不是隱龍寺不懂規矩，不願請大家進寺。一來是隱龍寺雖大，但今天來的人確實多，寺內有些容不下。二來是隱龍寺畢竟是佛門清修之地，如此多的人湧進來，怕擾亂佛門清凈。

忽然之間，本來亂嚷嚷的廣場上，一下安靜下來。所有人閉上嘴巴，保持沉默，向一個方向看去。

在眾人的視線匯聚之處，隱龍寺師門緩緩打開，一個大家等了很久的人，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只見此人身披白色僧衣，頭髮剃地乾乾淨淨，一根不剩。整個人宛若白玉雕成的一般，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宛若佛祖拈花。

這和尚，自然而然便是葉歡。

大家看到葉歡這幅模樣，不覺心中一動，感慨道：此人當真是好賣相！

唇紅齒白，眉梢眼角說不出的萬種風情，視線掃過之處，不知看得多少江湖少女，心臟砰砰亂跳。而在這些人中，如金嬌嬌，沈天仙，隱隱地還有一絲驕傲。

而在葉歡身後，還跟著兩人，一左一右，都是白色僧袍，尼姑打扮。這二人便是葉歡的兩名弟子，大弟子妙玉，二弟子李青夢。

二人都是青春年華，即便扮作尼姑，也有掩不住的風情。眾人見了，心中不覺去想：都說葉大少風流成性，果然收的這兩名弟子，也是如此俊俏，也說不得，他這當師父的傳功夫，是不是在床上教的。

江湖眾人，心思腌臢的居多，此刻場上雖然人人對葉歡保持恭敬，但此刻有這種心思的人，還真得不在少數。

葉歡站在山門前，輕輕嘆了一聲：「恩師先去已經有一載光陰，每每思想起他老人家音容相貌，常常黯然神傷，終日口不能餐，身不能免。今日感激諸位前來，天心這廂有禮了。」

說罷，葉歡雙手抱拳，一揖倒地，一連鞠了三躬，感情十分真摯。

「不敢，不敢，不敢！」

眾人紛紛抱拳還禮，此時此刻誰也不敢落葉歡的面子。

恰在此時此刻，有一人站了出來，此人正是隱龍寺方丈天化。

「諸位，今日請大家來此地，還有一件事，要與眾人商量。俗話說，船無頭不行，馬無韁不走，先師執掌江湖多年，倒也算得上問心無愧。只是他這一去，江湖已無了那執掌權柄之人。今日請大家過來，是想問一問，誰可堪大任？」

眾人眼睛一亮，心中道：來了，正題來了！

「憐花大師可曾說過要傳於誰？」一人出來問道。

「唉……」天化嘆口氣，道：「先師走得匆忙，很多事情，都沒有交待。只是臨走之前囑咐我，從江湖之中，選出一位德武兼備，品行良善之人，將這枚龍戒傳於他。」

說著，天化手心亮出一枚戒指，眾人看得目不轉睛，只見這枚戒指龍頭銜龍尾，正是代表江湖權柄的江湖龍戒！

「不知天化法師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選？」

「我心中正是沒有人選，方才請大家過來，看這江湖之中，誰堪委此大任呢？」

其實大家心裡都門清，這場戲，不就是眾人搭台，給葉歡唱主角嘛？

對於這枚龍戒，眾人心裡不是不覬覦，但所有人心底都明白，今天的主角是葉歡。誰這個時候蹦出來，就是爭著做小丑，搶著被打臉。

誰腦袋有病啊，萬一站了出來，葉歡拎著柄劍過來：哎呀呀，原來是閣下吶，閣下果然德武兼備，來來來，我正好有個困惑，向閣下請教，閣下請看我這一劍如何。

然後，他一劍把你腦袋砍了，你那裡說理去。

因此，天化問完之後，場上沒有任何人說話。

天化嘆口氣，道：「難道說，就真的沒有毛遂自薦，自告奮勇之人嗎？」

「有！」聲音落地，一人站了出來，大家視線看過去，只見此人乃是慕容山莊龍溟「我要保舉一人，他一定可堪此重任。」

「哎呀呀，不知龍先生說的這人是誰，他可一定要文武兼修，德智體美勞……呃，是仁義禮智信都為人中翹楚才行吶。」

「放心，我保舉的這人，一定不會令諸位失望。」龍溟站在人群前面，含笑道：「此人曾經跨海征東，劍斬北野九鬼，此謂之勇。」

「金家古墓，力挽狂瀾，火海之中救下江湖百子，此謂之仁。」

「太平島上，衝冠一怒為紅顏，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此謂之情。」

「雀兒島上，大破周天星象陣，使盤龍宵小望風而逃，此謂之智。」

「他為報師仇，不願萬里，生死不顧，力斗神父，此謂之義。」

「長城之巔，劍斬霸王，一劍之威，歷歷在目，此謂之武。」

龍溟侃侃而談，聲音鏘鏘，最後，他目光掃視一圈，深吸一口氣道：「敢問天化法師，如此一人，重情重義，有勇有智，武冠華夏，難道還不能執掌江湖嘛？」

天化和尚還未開口，洗劍門的龍溟又站了出來，道：「咦，龍先生，你說的這人是誰，竟然如此了得，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嗨，這是你孤陋寡聞了。」龍溟呵呵一笑，開口道：「我說的這人，不在天邊，就在眼前，不是旁個，他正是憐花大師親傳，隱龍寺下山弟子，梧桐中學校長……」

最後，龍溟伸手一指，道：「名之曰，葉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