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孩子，你還好嘛？」梁火飛轉過身來，面向葉歡，臉上浮現某種痛苦的表情。
「還好……」葉歡說罷，又補充了一句：「不怎麼好，至於為何不好，梁將軍應該清楚。」
梁火飛苦笑一聲道：「孩子，你應當明白，我也有我的苦衷。有些事，是我不得已做的。」
再次面對梁火飛，葉歡並不像表面上表現得那麼平靜。當年葉歡得了重病，是梁火飛特調飛機，送到了京城。後來，梁火飛為葉歡擋住了龍牙小隊，在京城的壽宴上，又力捧葉歡，幾乎是抬著他出頭。
難道說，這一切都是假的嘛？
葉歡並不相信。
可造化弄人的是，當初為自己擋住龍牙小隊的是梁火飛，今天派遣龍牙來到此地的依舊是他。
葉歡能說什麼呢？在造化的捉弄下，人類的行為是如此可笑。
葉歡也只能說一句，從來富貴最無情罷了。
「當然明白。」葉歡響亮的答道：「你我立場不同，梁將軍有梁將軍的路，我有我的路，既然我擋了梁將軍的路，梁將軍自然而言要清理我。」
「可我分明為你安排了更好的路！」梁火飛的聲音接近咆哮，他呼吸了很久，才將肺腑間的怒意平息下來。
「孩子，我曾對你說過，你若退出江湖，聽我的話從軍，十年之內，我保你成為一方要員。我若去了，有梁家為你撐腰。到時候，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梁火飛嘆口氣，手指著一旁的梁如玉：「如玉年紀也差不多了，一到年紀，就讓你們成婚。如此安排，也算是我對得起你爺爺，難道，這還不能令你滿意嘛？」
聽到最後一句話，東方蘇蘇和張白鳳同時仰起頭，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葉歡。
葉歡嘆口氣，直到現在，她們還沒忘記吃醋。葉歡雙手抱拳，道：「梁將軍好安排，肯讓如玉嫁給我，可是，這都是你一個人的想法而已。你怎麼知道如玉願意嫁給我。」
「她自然願意。」
「梁將軍問過她的意見了嘛？」
「這……」梁火飛語結，這件事是他一手安排，梁家也無人敢反對。但梁火飛還真的沒有問過梁如玉的意見。
葉歡道：「梁將軍，你太自以為是了，你總以為把好的給對方，對方就應該接受。但是，好或不好，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桿秤。梁如玉不是小貓小狗，隨便送到誰家，就會把誰當主人，她是有自己想法的。」
「我願意！」梁如玉忽然答道。
葉歡一怔，目光看著梁如玉，只見她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眸子里恍惚有火焰燃燒。
「我不願意。」葉歡乾脆利落的答道，看著梁火飛，也看著梁如玉：「梁將軍，葉某也有葉某的路要走，就不勞您費心安排了。你安排的路，不是葉某喜歡的。」
聽到這話，張白鳳和東方蘇蘇齊齊鬆了口氣，緊跟著，二人一怔，目光同時看了看對方。
「假如，你選擇這條路是死路呢？」梁火飛的聲音加重。
「路既然已經選定，就沒有放棄的道理，死，也不怕。」葉歡語氣平靜，和梁火飛暴怒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
一老一小，宛若兩隻獅子一般對峙，誰也不肯相讓，房間內的空氣陡然沉重下來，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半晌，梁火飛長吁一口氣，嘴角竟然浮現一絲微笑：「你這個孩子，就和你爺爺當年一樣，死不服輸。」
梁火飛畢竟年紀大了，站了許久，他的雙腿已經有些發麻。在梁如玉的攙扶下，他坐在了茶室的椅子上。
臉獃獃的沖向窗外，梁火飛的思維似乎陷入久遠的回憶中。
「那個時候，你爺爺也是你這個樣子，皮白肉嫩，看上去學堂里念書的學生，可是殺起人來，打起仗來，卻比誰都要狠。」
「他不如您。」
「呃……為什麼這麼說？」
「他死了，您還活著，這就是他不如您的證據。」
「你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梁火飛嘴角浮現一絲弧度，似乎有些得意。
思緒依舊陷入回憶中，緩緩道：「記得那一次吧，我們被圍在山裡，寒冬臘月，天氣冷得出奇，吐口吐沫都是碎冰。死了很多人，活下來的，就是你爺爺率領我們一個班的七八人。不過那種天氣，我們也都差不多了，最後恐怕不被敵人殺死，就先得餓死。」
「又冷又餓……誰也沒有法子，但那一天不知道怎麼會事，你爺爺出去轉了一圈，竟帶回來一塊肉。大冬天的，誰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
「以後每天就是這樣，有一次，我要和他一起出去，他笑眯眯的對我說，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就別把自己弄髒了。」
「我不知道怎麼會事，我記得那個時候，算上你爺爺在內，一共八個人吧，就靠著你爺爺都活了下來。最後偷偷溜出了敵人的包圍圈。記得逃出去的時候，你爺爺不是很開心，嘴裡經常嘟囔一句：唉，我這個人，做出這種事，不得善終吶……」
「想了很久，我也想不明白，那樣的天氣，你爺爺是從哪裡搞來的肉。葉歡，你是個聰明人，你現在明不明白？」
葉歡明白，當然明白，當年爺爺搞來的，恐怕是死去戰友的……，梁火飛也並不是蠢貨，他怎麼會不明白呢。之所以不明白，不過是假裝而已，這樣就可以問心無愧，假裝自己還是乾乾淨淨的。
「梁將軍，事急從權，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得活著。我不覺得，我爺爺做的有什麼錯，換做我，也會一樣。」
「是吶，你說得對，你比我們這些老傢伙看得開。」梁火飛搖搖頭，半晌笑道：「我們一個班的戰友，幾條命可都是你爺爺救的啊。你爺爺弄髒了自己，還讓我們乾乾淨淨，我得記著你爺爺的情吶。」
「可是……」話鋒一轉，梁火飛緩緩道：「可是，我現在卻要親手把故人的血脈逼死，葉歡你懂我心情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