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十七章

銀色面具無聲裂開，落在地上裂成兩截，面具下露出神父那張臉。

焦黑的肌膚，恐怖的血管，猙獰的表情，以及，雙眼之內，要焚燒一切的憤怒火焰。

葉歡瞬間就感覺到了凜冽殺機，以及即將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危險。

不好！大事不好！

「去死！」

葉歡立刻便要和神父拉開距離，但已經來不及了。葉歡的行徑，點燃了神父怒火，從而引發了毀滅天地的攻擊。

沛然一掌襲來，直接擊中葉歡的胸口，葉歡如那斷線的風箏一般，狠狠的墜了出去。

神父依舊是神父，哪怕他現在十分衰弱，但相比葉歡來說，足以稱得上強大。

葉歡只是一個失誤，承受得便是如此殘忍的後果。

也幸虧神父在出手之後，恍然想起什麼，要留葉歡一條命。因此，留了三分力，否則的話，便是這一掌，就可以拍碎葉歡的心臟。

葉歡身子倒墜在空中，心思急轉，他知道，自己此刻十分危險，必須掌握身體的控制權。

也虧的是一身本事，在空中提了口氣，葉歡身在空中，倒翻了一個跟頭，鼓盪全身真氣，無形的真氣，宛若氣墊一般出現在身後。

砰！

即便是這樣，依舊重重跌在地上，五臟六腑移位，口中吐出一道黑血。

「不自量力！」神父搖搖頭，口中不屑道。

葉歡一劍撐地，又往口中放了一顆葯丹。石中玉丹王的外號名不虛傳，贈給葉歡的三十六顆葯丹，顆顆都有奇效。

只是一顆葯丹下肚，體內受損的傷勢便已經開始恢復，迅速化開的藥力，化作充沛的真氣，令葉歡又一次擁有戰鬥的力量。

「何苦呢！何必呢！」神父輕輕搖搖頭，鄭重其事的問：「你明知不是我的對手，卻又何必如此逞強，唉，何苦呢！」

「試一試嘛，試一試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葉歡從地上站起來，再一次用劍指向神父。

神父輕輕道：「你做不到的。」

「喔！」葉歡搖搖頭，自嘲的笑笑：「看來，我不能在藏私了，必須拿出全部實力！」

「你還在藏私！在我面前，你還敢藏私！」神父睜大眼睛，因為錯愕而開懷大笑。

笑聲在城堡的地底傳開，陰森如鬼哭一般。葉歡搖搖頭，自顧自的言道：「為什麼不可以呢！」

戰鬥進行到現在，葉歡已經筋疲力盡，若非有石中玉的葯丹撐著，他早已經倒下了。而即便如此，葉歡也沒有傷到神父一分一毫。

二人之間的實力相差，十分懸殊。

葉歡一開始一身精緻的西裝，此刻已經是破破爛爛，胸口一片焦糊，右臂的袖子被磨碎，露出一個個窟窿。

葉歡直接撕碎了袖子，將劍交到左手，在他右手手腕上，出現一道銀色金屬鋼環。

葉歡苦笑一聲，自嘲道：「我不得不說，你很厲害，當初輕輕一招，便讓我的右手廢了。事實上，我的右手並沒有治好。」

神父的目光落在葉歡右手手腕，臉上浮現狐疑的神色。

葉歡開口道：「這其實只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法子，用鋼環拴住手腕，暫時可以讓真氣通過經脈。但其實，這種法子是渴澤而漁，右手用的越多，這條手說不定就真的廢了，以後連筷子也拿不動。」

「但沒辦法，事情到現在了，痛，總是比死了好。」

說著，葉歡從身上取出一根銀針，狠狠的扎在鋼環上的小孔內，整個人，如通電一般顫抖，咬牙切齒，臉上的肌肉扭曲，瞳孔內布滿了血絲。

但是看葉歡臉上的表情，便可以想見他正在經歷如何大的痛苦。事實上，這個法子是花生小姑娘想出來的。連華天風都治不好葉歡的右手，更何況是她一個小姑娘。

她這個法子，使用鋼環封住經脈，免得手腕震碎出血，而在使用的過程中，葉歡依舊要忍受極大的疼痛。

根據銀針所扎位置不同，一共有三種程度，最低程度的，是可以令右手保持基本的活動能力，比如吃飯拿筷子什麼的。

而最高程度的，可以完全放開右手的感知，恢復右手的力量，但卻要承受極大的痛苦。十指連心，手掌感受到的疼痛，將在大腦內無限制的被放大。

神父微微眯眼，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他開口道：「我一直很困惑一件事，我可以預判你的行為，但依舊無法理解。你來這座城堡之前，難道不知道我要殺你，真的相信，我在招攬你嗎？」

「不相信。」葉歡搖搖頭，因為疼痛，牙齒在打顫。

「那麼就是你自量，擁有了可以戰勝我的實力？」

「也沒有。」葉歡開口，他心中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之前神父在葉歡心中，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葉歡一絲一點戰勝對方的信心都沒有。即便現在神父衰弱了，實力也是遠在葉歡之上。

「那麼我就不理解了，沒有任何信心，明知道是送死，卻還過來？這是為何呢。」

「試一試嘛，總要試一試嘛。很多事，都可以想得很明白，但是不親自做一做，你怎麼知道事情結果是什麼樣呢。」葉歡重新把劍交在右手，抬起手腕，劍指著神父：「我大概就是想要告訴你，你可以為了心中的野心，卑賤的活下去，那麼，我就可以為了心中的野望，勇敢的去死！」

的確，直到現在，葉歡也沒有任何戰勝神父的信心。更遑論他站在城堡之前時。

一想到自己將要面對的敵人是神父，葉歡的雙腿就忍不住因為恐懼而顫抖。

但是，恐懼並不可恥，恐懼與勇氣總是相伴相生的，沒有恐懼的勇敢，其實也不存在。

真正的大勇之人，是懷揣恐懼，卻依舊能勇敢上路，即便敵人再強大，也能用顫抖的手拔出佩劍！

神父點點頭，目光正色起來，他開口道：「我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我一直看不起你。但現在，我想你應該會獲得我的尊重。憐花大師有徒如此，他此生不屈！」

「多謝！」

「只是抱歉，我給不了你一個光榮的死法，你要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用自己的生命，化作我身體的養分。」

「我也想告訴你一件事！」葉歡說著，往前跨了一步，輕輕道：「其實，我還可以更厲害！」

一步跨出，葉歡整個人的氣質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如同那浩浩江水東去的情景，千軍萬馬，摧枯拉朽。

他舉在身前的劍身，突然噴吐出一股金色『火焰』。這不是火焰，這是真氣濃度高到極致，在視網膜中可視化的表現。

真氣外放。

而這意味，且往往只意味一件事——神通境。

是的，葉歡在這一刻邁入了神通境。

不是在昨天，不是在明天，就是在今天，此時此刻！

當初，葉歡境界在半步神通，已經觸摸到神通境的邊緣，卻又被神父一招擊落。這些日子，葉歡經歷了消沉，失落，憤怒，無助，仇恨……

所有的情緒累加起來，變成一道堅硬的屏障，跨得過，成神成佛，跨不過，墜落凡塵。

而當葉歡的雙腳，踏在城堡門口，準備迎戰這個自己可能根本沒有半點機會戰勝的敵人時，他已經勘破了心魔。

所以，他，成神成佛。

因為厚積，方能薄發，因為經歷過黑暗，失敗，揮出的那一劍，才更有力量。

一瞬間，神父就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這是一種足以與自己抗衡的壓力。他無法再將葉歡看做一個隨手可以捏死的螞蟻，必須將他正視為自己的敵人。

一個，有可能會擊敗自己的敵人！

葉歡站在那裡，整個人站成一棵樹，一塊石，一座山，一片大海。他一雙丹鳳眼，眯成一條線，然後緩緩睜開。

那是如星一般的眸，漆黑，沒有一絲雜色。

這是葉歡邁入神通境之後，第一次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修行如登天，一步一世界，每個境界，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

而往往，當修行者進入神通境之後，會領悟一樣神通，每個人都有區別，有些用處大，有些用處不大。

在睜開眼睛后，一些莫名的東西，浮現在心底，葉歡很快明白了自己所領悟的神通是什麼。

暗月之眸。

月亮不止有一面，它永恆對著地球一面的背後，是暗月，上面是黑色的，昏暗的，充滿神秘和不可測。

暗月之眸便是由此得名，這種神通，有兩種能力，一種是惑心，一種是鑒察。

所謂惑心，便是眼睛之中有神秘的力量，可以迷亂其他人心智，對於那些意志力薄弱的人而言，甚至可以達到控制催眠的作用。

所謂鑒察，便是眼睛的視力達到一種極其恐怖的程度，並且可以從敵人的運動軌跡中，預判出對方的行為。

這是一種強大得不像話的能力，在與這雙眸子對視時，便是神父也感覺到了心慌意亂，似乎自己在注視一個睥睨天地的王，忍不住要跪拜叩首。

還真是強大得不像話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