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章

這世上的悲喜並不相通，卻是守恆的。有人開心，必然就有人不開心。

最近張白鳳的心情肯定是不好了，而葉歡的心情，也實在談不上有多好，只是，溫如玉的心情卻十分開心。

說來也是運氣，溫如玉本來打算用炸藥摧毀盤龍的周天星象陣，這種事情雖然有幾分不道德，但實在才是老字號溫家所擅長的。但在一次偶然翻閱家中藏書的過程中，溫如玉恰好在一份前輩的筆記中，看到了關於周天星象陣的描述，而另外還有破陣的法子。

現在整個江湖遇到了難關，這件事既關係面子，也關係利益。誰如果能破了盤龍大陣，自然而然，其在江湖上的名望將達到一個無可限量的地步。而溫如玉向來少在江湖上行走，雖然已經有了一些名聲，但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做一兩件大事，奠定自己的聲望。

張洞庭開口，道：「這件事，可就完全拜託溫賢侄了！」

溫如玉正色道：「大家同屬江湖中人，本就該守望相助。如玉但有一分力，必將盡一分力，不敢有半點保留。」

張白魚在一旁若有所思，總是感覺溫如玉這話，似乎是意有所指一般。

「正該如此！」一人擊掌贊道：「江湖子弟，本就該有如此的血性和義氣，不能學那葉歡，做無情無義的小人！」

一句話，勾起了眾人心中怒火。眾人這些日子，實在因為葉歡而煩得不輕。可是，盤龍擺陣的事情，還得指望葉歡，就算大家心有怨言，也不敢說出口。

今天，溫如玉開口承諾可以破陣，大家才敢把心中的怨氣發泄出來。一時之間，葉歡成了眾矢所的，多少人恨不得破口大罵，方解心中的怒氣。最後只把葉歡形容成一個喪盡天良，卑鄙無恥的小人。

張洞庭揮了揮手，壓住了眾人的言語，開口道：「溫賢侄，不知你打算如何破陣？」

溫如玉道：「這件事情我已經做好準備，溫家選出七十二位好手，以地煞七十二，足以破掉望盤龍的三百六十五周天星象陣！」

張洞庭道：「若需要人手的話，茅山自可相助。我想其他門派，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溫如玉略怔了怔，然後還是搖搖頭笑了笑，道：「不必麻煩諸位了，這件事憑溫家的人手足以做到。」

聽到這話，張洞庭不由得露出失望的表情，其他人眼中的神色也是如此。大家都明白，這次無論是誰破了盤龍大陣，都將是一件大功勞。眾人總是想要參與進去，分一些功勞的。

而溫如玉拒絕的意思，其實也是想把這份功勞據為己有。

溫溫如玉溫如玉！不少人心中重重呸了一聲，心道：我去他大爺的！這溫公子，怕是太貪了吧！

如今也考慮不了太多，破陣的事情要緊。張洞庭站起來道：「溫公子，這件事宜快不宜遲，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溫如玉站起來，道：「我已經做好準備，隨時都可以！如果張掌門需要的話，今晚便可以！」

「好，今晚我們就走！」

張洞庭聲音落地，算是敲定了這件事。大家立刻開始準備，各門各派的首腦，連夜出發，前往位於北極圈內的雀兒島。

茅山為之一空，半輪冬日的月亮掛在天空之上，繁星滿天，雲霧繚繞。白天還熙熙攘攘的茅山，此刻卻莫名有了一股清冷寂寥的意味。

月光之下，桃林之中，有一個人在舞劍。

劍舞得很快，快若奔馬踏冰，快若流星趕月，那身著白衣的身影，卻是比月光還要白的存在。她手中的劍疾舞著，那一柄清冷的劍，綻放著慘白的光芒。她舞得太疾了，如同手托一輪冰月，光芒耀眼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張白魚小心翼翼靠近，雙腳站在距離張白鳳十步之外，然後就一步也不敢靠前。

此刻，在張白鳳十步之內，已經是遍布殺機。莫說張白魚是她的親弟弟，即便是天王老子，恐怕也會被砍下一顆腦袋來。

張白魚一聲不敢吭，生怕擾亂張白鳳的氣場。他深吸一口氣，發覺呼吸都是冰冷的。就這樣一聲不吭，望著張白鳳舞劍。

劍舞明月，寒芒流露。江湖人都說，葉歡與張白鳳比肩無雙。葉歡的劍法如何，張白魚沒有見過，此刻他必須承認，在自己所見過的高手之中，還無有一人能和張白鳳相比。

好暴躁的劍法……在舞得凌亂的劍招之中，張白魚感覺到了雜亂，孤獨，還有憤怒。

他更加不敢開口了，生怕張白鳳將一腔怒意都發泄在自己身上。

明月當空，一白衣女子在舞劍，舞得無比孤單。

很久很久之後，張白鳳收劍而立，呼吸微微急促，香腮滲出細密的汗珠。

「你來做什麼？」張白鳳冷冷問。

張白魚低下頭：「大家都和溫如玉一起去雀兒島破陣了。」

「你為什麼沒去？」

「因為……」張白魚搖搖頭：「我不怎麼覺得他能破陣。」

「算你還聰明些。」鏘啷一聲，張白鳳還劍入鞘。

「姐姐，你也覺得溫如玉破不了周天星象陣嘛？」

張白魚冷笑道：「一座大陣，講究的不僅僅是如何布置。大陣如何運轉才是關鍵。每一個主陣之人不同，陣法展現的威力也是不同。溫如玉不知道從那本破書之中，找到一種胡說八道的法子，就自以為可以破陣……」

說到此處，張白鳳的表情更加不屑：「憑他也配！」

「依姐姐這麼說……破陣的辦法還是要應在葉歡身上？」

張白鳳眉頭忽然皺起，冰冷的眼神盯著張白魚。看得張白魚一身冷汗，直到張白鳳將目光移開，張白魚才算是鬆了口氣。

他目光望向遠處，不管怎樣，卻是等到溫如玉回來，才知道情況如何。

說不得，他誤打誤撞，真的能破陣也不一定呢。

事實證明，張白魚想多了。

溫如玉是在三天後回來的，張洞庭一行人也是灰頭土臉。還有更多的人，身上不輕不重，都帶著一些傷痕。

張白魚站在山頂之上，本來想要問問他們破陣的結果怎麼樣。但看到這種情況，他覺得自己不用問了，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在茅山大殿，眾人又聚在一起，臉上的表情像是蒙了一層土一般的低沉。

「結果，究竟怎樣吶？」張白魚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最後，詳細情況最後還是被張白魚問了出來。

溫如玉一行人，興師動眾向雀兒島趕去。一路之上，憋屈了很久的大家，都很興奮。那情形，恨不得搞個攝像頭來個網路直播了。

其中最興奮的，便數溫如玉了。他一路之上，臉上都帶著淳淳的笑容，讓每個見到的人，都感到了陽春三月的溫暖。

然後……一到雀兒島上，看到盤龍擺下的這座三百六十五周天星象陣的時候，溫如玉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因為這座周天星象陣，和自己從筆記本上看到的，不一樣。

自然，大體風格還是類似的，可是在一切細節之處，卻擁有無數自己想也想不到的變化。

事實上，張白鳳所對了。陣法和武學的道理其實是相通的，關鍵不在於陣法的高低，而在於主陣之人的實力。比如說，最常見的羅漢拳，從葉歡手中使出來，和其他人手中使出來，自然是不同的。

這溫如玉不通陣法，只是從筆記中抄了一份破陣的法子，以為就能破掉周天星象陣。這種想法，是將陣法一道看的太簡單了，也是將自己太高看了。

接下來的打陣，自然是一竅不通。溫家的七十二名高手，被打得灰頭土臉。而一塊去的江湖高人，也差不多相當於臉上被盤龍重重打了一耳光。

直到現在，很多人還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生疼。

「我早已經說了，黃口孺子，說的話信不得！可你們不聽吶！」說話之人，是江湖上一位成名許久的前輩，說這話時，儼然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我看你們皆煞筆的氣勢。

溫如玉低下頭，將牙咬的嘎吱作響，表面上，卻是一聲也不吭。他可是記得，當初自己出發時，也就是這位前輩鼓動得最激烈。說什麼，從來少年出英雄，從來江湖無輩，英雄無歲等等之類的話。

可是沒辦法，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擂。這世上，錦上添花的人是多的，相應的，趁火打劫的人也不在少數。

當初，溫如玉被捧得多高，如今摔得就有多慘。這一切，本來就應該是他承受的。

熙熙攘攘的聲音，很久很久之後都沒有平息。眾人在此刻，迫不及待的表示自己的立場正確。

半晌，張洞庭輕咳一聲，算是暫時壓住雜音。他開口，道：「諸位安靜一下，還是想一想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辦吧？」

所有聲音都消失了，所有人腦海中也都同時出現一個人的名字。

良久良久之後，許多人抬起頭，很多張口，不約而同說了一句話。

「這件事，終究還是要著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