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沈姐姐，十年了，我們又見面了。」

黑衣人站在房間中央，淅瀝瀝的水珠順著褲腿流下，在雙腳所立的地面上，流下一片水跡。

雖然用槍口一直指著葉歡和沈天仙，但說出這句話時，雙眼之中蘊含的柔情，便是被波及到的葉歡，也能夠真切的感受到。

緊跟著，葉歡就感覺到一陣陣的反胃和噁心，心道：尼瑪，這又是沈天仙欠下的情債，你的事，何苦要把本大少卷進來。

沈天仙曾經是江湖第一美女，不知不覺之間，也說不清奪走了多少江湖少俠的心。陸銹春是一個，但陸銹春不是唯一的一個。當初，沈天仙成婚之日，許多人心灰意冷，肝腸寸斷，甚至有人看破紅塵，繼而從佛從道的，這種事，也是有的。

葉歡心中也猜出個大概，不問可知，這黑衣人應該就是許多傾倒在沈天仙石榴裙之下的某一位。卻也不知道，沈天仙又做了什麼對不起對方的事情，讓人家一個年輕孩子，由愛生恨。

葉歡心中不明白，沈天仙心中，又何嘗明白，此刻的她，也是一頭霧水，詫異的盯著面前這個黑衣人，尷尬道：「你是……哪個？」

黑衣人苦笑一聲，臉上的表情有些慘淡：「果然，你心裡從未有過我，現在，連我的名字，也記不得了，枉我這十年來，日日朝夕想著的，就是你的名字。」

沈天仙內心崩潰，良好的涵養此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她心道：尼瑪，這究竟是誰！你日日夜夜想著我，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此刻畢竟命懸敵手，沈天仙再生氣也不敢發作出來。真要一不小心激怒對方，讓人開槍把自己嘣了，也是夠倒霉的。

雖然身體是行動無力，但大腦卻在高速旋轉，苦思著脫身的辦法。

半晌，沈天仙抬起頭，臉上浮現一個美人一笑百媚生的微笑，她嗔道：「你……我……你的樣子，我是記得的，但一時之間，有些記不起你的名字了。我們是見過的，在十年前，對嗎？」

葉歡不屑的撇撇嘴，心道：看你說話吞吞吐吐的模樣，你真記得才有鬼呢！不過葉歡心裡也奇怪：這黑衣人到底和沈天仙之間有什麼糾葛呢？沈天仙怎麼可以這麼無恥，把人家孩子睡了，卻連人名字都不知道。

黑衣人看見沈天仙的笑容時，模樣便呆住了，至於沈天仙說什麼，估計他根本沒有聽清楚。他獃獃的望著沈天仙，半晌才吶吶道：「十年前，你也是對我這麼笑的，那時沈家招親，你站在人群中央，是最美的一個。」

黑衣人的思緒陷入回憶中，目光幽怨且綿長，這些話只是他對自己說的。沈天仙聽到這話的感覺不知怎樣，反正葉歡的牙都酸了。

但沒辦法，槍現在在他手中，他說的話再倒牙，葉歡也只得聽著。

「那一年，我才十六歲，看到你的第一眼，心中就有了你。那時，你對我說過一句話，這句話我一直記在心裡。這十年，我也一直關注著你，知道你過的不好。沈姐姐，你知道嘛，知道你不開心的時候，我比你還要不開心？」

痴情雙眼望著沈天仙，沈天仙內心崩潰沮喪，尷尬的開口道：「難為你，有心了。」

「可是，你為何明知嫁給他不幸福，卻還是要選擇他，而不是我呢……」

沈天仙的內心再次面臨挑戰。黑衣人是一往情深，沈天仙是一頭霧水，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當初這黑衣人見到沈天仙時，他才十六歲，十六歲，正是中二精神大爆發的年紀。而那個時候，沈天仙花容月貌，正是芳華正好。就連風流瀟洒的陸銹春，都傾倒在沈天仙的魅力之下，更何況一個十六歲中二少年。

情不知何起，一往情深，可生可死。沈天仙也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在人群中多往了他一眼，然後就讓他一片痴心十年整。

就算在此刻，沈天仙也有些自得自己的魅力，不過，現在實在不是驕傲的時候。

真若一個不留神，讓對方把自己殺了，莫說沈天仙不想死，可真若沈家家主這樣死了，也有些不明不白的。

沈天仙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動。只見她以手掩面，臉上出現痛苦糾結的表情。

「十年了，你若當初對我說這番話便好了。」沈天仙輕輕抿著眼淚，痴痴的望著黑衣人：「十年光陰，誰又知我走了多少辛苦，我已經覺得，這世上再無一人知我憐我，卻沒想到，世上還有一個你，我真的……」

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有幾分哽咽，接下來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美人垂淚，梨花帶雨，便是葉歡，窺見這一幕，也是心中一軟，有心事，把這女人攏在懷內，百般撫慰。

葉歡都如此，何況一個心裡年齡十六歲的痴情少年。

「你，你，你……」黑衣人結結巴巴，手腕不停顫抖。

「現在，向楚才已經死了。而我，已經是殘花敗柳，芳容不在，我已經老了，可你還年輕……」

沈天仙痴痴望著這黑衣人，眼中柔情蜜水，能將世間最苦得心融化。黑衣人已經痴痴獃了，眼睛凝視著沈天仙，目光一刻也捨不得移開。

葉歡眼前一亮，沈天仙巧施美人計，說不得還真能征服這痴情少年，把這場危機化解為無形。

「你……你……」半晌，黑衣人凝視著沈天仙的眼睛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嘛？」

「我……」沈天仙怔住，有些無語了。

黑衣人苦笑一聲，道：「我叫黃麒麟，你不僅不知道我的名字，還不知道一件事吧。向楚才給你下的毒，是我給他的。」

沈天仙一驚，詫異的看著面前的黑衣人，實在沒想到，向楚才暗中勾結的，竟然就是這年輕人。

「黃麒麟？」葉歡皺起眉頭，思索著這個名字，忽然開口道：「塞北毒師黃老仙是你什麼人？」

「葉先生，果然見多識廣。葉先生猜的不錯，黃老仙是我的師父。」黃麒麟的目光落到葉歡身上，剛才的迷茫瞬間不見，立刻被澄清替代。

葉歡恍然明白，這黃麒麟只是情迷心竅，事實上，他並不是一個糊塗愚蠢之人。

塞北毒師黃老仙，半邪半正的人物，提起他的名字，所有江湖人都要倒抽一口寒氣。此人下毒的手法出神入化，再加上喜怒無常，瑕疵必報，是江湖人人都忌諱的。這黃麒麟是黃老仙的徒弟，也就怪不得他下毒的手法，連葉歡都沒有察覺了。

黃麒麟的槍口一直在葉歡和沈天仙面前打轉，即便被沈天仙美人計所迷，他也從沒有放鬆過警惕。

這不僅讓葉歡收起心中的輕視之心，黃老仙的性格就是喜怒無常，乖張拙劣，再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毒術，便是葉歡碰上也得加倍小心。而黃麒麟是黃老仙的徒弟，恐怕不僅繼承了他師父的毒術，也繼承了那喜怒無常的性格。

黃麒麟深吸一口氣，目光不再望著沈天仙，只是開口道：「十年了，我不曾忘過你一日，我也不止一次從遠處悄悄望著你。無論你或喜或悲，與我的只有傷悲和痛苦。相信我，那痛苦真的很痛苦。在痛苦到極限的時候，我才恍然明白，無論你是開心或者不開心，我只有痛苦。或許，只有你個辦法能讓我解脫這痛苦，那就是，讓你去死！」

視線終於再次落到沈天仙身上，此刻他的目光內，除了那濃的化不開的柔情外，還有一抹恨之入骨的凶光。兩種目光交匯在一起，是一種別樣的詭異和恐怖。

沈天仙神色一凜，道：「我……你怎麼忍心殺我，你真要讓我死嘛？

「我痴戀你十年，你都對我無動於衷，即便我把心挖給你，你也不會正式看我一眼。」黃麒麟手指了指葉歡，憤憤不平道：「可你和他相見還不到十天，你們就要投懷送抱。你們這對狗男女，難道你還不該死嘛！」

葉歡又一次陷入無語，說事就說事，扯本大少幹什麼。狗男女，狗男女……狗男女這三個字就是這麼好污衊的。

砰！

黃麒麟從身上拔出一柄短刀，砰的一聲插在桌子上，雪亮的刀刃入木三分。

黃麒麟開口道：「你們這對狗男女，不死不以快我心。不過，我也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不是感情深嘛，今日，你們就選擇吧，誰如果能殺死對方，另外一個就會活下來。」

葉歡和沈天仙神色一凜，發覺此刻黃麒麟的的臉上竟浮起一絲微笑，只不過，在此刻看來，這微笑時無比的恐怖瘮人。

「沈姐姐，你不用擔心。你若死了，我也無心活下去，我也會自盡在你面前。」黃麒麟笑著，目光轉向葉歡：「而現在，就算葉大少中毒，也足夠有拔刀的力氣吧。現在，你們可以選了，是自己死，還是讓對方死？」

黃麒麟呵呵笑了，笑聲像魔鬼磨牙一般。

沈天仙和葉歡對視一眼，同時向桌上那柄刀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