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怎麼，你又來挖我的人！」

宋凰音坐在椅子上，膝蓋搭在一起，目光看著周德彪。

周德彪微微有些驚慌，不知道為何宋凰音會突然趕到。但他迅速鎮定下來，並且笑了笑道：「宋校長，有來有往，有你們事先挖我的人，我才會這麼做的。」

嘭！

宋凰音重重一拍桌子，道：「沒有你挖走我高三老師，我怎麼會去挖你的人！」

與宋凰音的憤怒相比，周德彪顯得很鎮定。他笑笑道：「宋校長，形勢比人強，在這種情況下，大家選一條更好的路，有什麼錯？宋校長不會想要拉著大家和梧桐中學這艘船一起陪葬吧。」

宋凰音畢竟年輕，城府與心計都沒有周德彪強。她也沒有葉歡說打便打的氣魄。

她坐在那裡，氣的一張俏臉通紅。她深吸幾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宋凰音望著葉德勝等人道：「葉老師，你們是要離開嘛？」

「這……」此刻的葉德勝還沒有打定主意。

宋凰音深吸一口氣，道：「來去是你們的自由，如果大家想走，我不強求。臨走前最後一月工資，明天去學校領了。」

眾人沉默，不敢去看宋凰音的目光。

周德彪穩坐釣魚台，這件事他胸有成竹。

葉德勝長嘆口氣，道：「罷，罷，罷，已經走了一次，這一次是如何不能走的，再走，我們豈不是成了三姓家奴。」

宋凰音眼睛一亮，剛才她已經做好了眾人都離開的準備。沒想到葉德勝竟然會選擇留下。

其實大家都在走與留之前猶豫，一方是道義，一方是金錢，這一步大家不知道該如何跨出。

葉德勝首先決定留下，將眾人都往回拉了拉。

七八個老師紛紛表態，決定留下。

宋凰音緊抿下唇，眼中閃現出激動的目光。

疾風知勁草，板蕩見英雄。這些留下的老師，都將是梧桐中學寶貴的財富。只要能度過眼前的難關。

周德彪臉上終於出現一抹慌張，他無法想象這些見錢眼開拋棄自己的老師，為何這一次會突然選擇支持葉歡。

周德彪看向一直沒有表態的白石剛，道：「白老師，您的打算吶？」

「錢還真是個好東西吶。」白石剛笑笑，道：「其實我剛才已經打算離開了。如果大家有一個人離開，我肯定不留。但現在大家都選擇留下，就我一個人離開……哎，顯得我有些不仗義吶。」

「你們……」周德彪緊咬著牙，道：「很好！」

宋凰音長鬆口氣，她看著周德彪道：「周老闆，葉歡同我說過一句話，我現在送給你，錢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但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況且……」

宋凰音冷笑一聲，抄起桌上的那份合同，道：「……況且你拿出的這些錢，連大部分問題都解決不了。」

門打開，宋凰音帶著眾老師魚貫離開，周德彪坐在那裡，緊咬牙關，眼睛中出現一抹厲色。

「宋校長！」

周德彪突然開口，叫住宋凰音。宋凰音回過頭，目光看著他。

周德彪冷笑道：「宋校長，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一下，明天教育局的調查組會進入梧桐中學，省教育廳也會派人來。或許明天，教育局將取消梧桐中學的辦學資格。宋校長還是提前想好自己的退路吧。」

「這種事就不勞你操心了。」

夜幕下，眾人走出酒店，在夜晚的街道上並肩向前走去。

走在前方的宋凰音突然回過頭，目光看著大家。

她一雙美眸，有光芒閃爍。眾人一怔，奇怪的看著宋凰音。

「宋校長，你怎麼了？」

「謝謝大家。」宋凰音忽然低下頭，沖大家深深鞠躬。

陸瑤忙走過去，扶起她。葉德勝嘆口氣，道：「宋校長，我們也沒有做什麼，不值得你這樣。還是想好明天如何面對教育局的領導吧。」

宋凰音的心情又沉重下來，現在媒體輿論壓力如此大，教育部門不會不做出反應。而隨之而來的後果，才是真正難以面對的。

葉德勝道：「我在教育局有個朋友，他告訴我，其實決定已經下來了。這次事情鬧成這樣，很可能會取消學校的辦學資格。」

「宋校長，梧桐中學有八位校董，多少有些關係能動用上，能讓他們用用關係也好。」

宋凰音道：「林校董和葉校董都沒有教育層面的關係，其他校董我又聯繫不上。」

葉德勝嘆口氣道：「如果葉校長出面就好了，葉家曾經那麼大的權勢，總是有些關係能動用。葉校長的病還沒好嘛？」

「嗯。」宋凰音無聲的嘆息。葉歡一病不起，現在宋凰音連他的面都見不到。幾次去見他，都被張喚雪擋住，還說現在葉歡不能被打擾。

如今滿城風雨，梧桐中學風雨飄搖，但葉歡卻仍在沉睡之中。

他要多久才能醒來？

第二天上午，宋凰音和學校的主要領導等在校門口。兩輛奧迪車從遠處駛來，載著教育局的領導在校門口停下。

張越以及幾位教育局幹事從車上下來，他們一本正經，不苟言笑。

宋凰音忙迎過去，面帶微笑道：「張局長，歡迎您大駕光臨，給我們做出指導。」

張越看著宋凰音道：「梧桐中學的校長不是你吧？葉歡呢？」

「這……葉校長生病了，現在學校的事情有我全權負責。」

「呵，好大的架子。」張越道：「我們先找個地方說話，其他就不看了。」

「會議室，會議室。」宋凰音忙道：「會議室已經準備好了。」

張越沖身邊一個人道：「你留在這裡等著，等省廳的蕭科長。」

會議室內空調打開，調到二十攝氏度，但宋凰音還是沒來由的覺得一股燥熱。這種燥熱不是來自於天氣，而是來自張越的話。

「市裡和省里的媒體都報道了這件事，搞得我們很被動。更嚴重的是網上，網民鬧得很厲害，要法辦當事者。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法辦……」

「事發之時，葉歡是不是單獨把學生留在房間內四個小時？」

「是，是有這麼回事……」宋凰音額頭滲汗，道：「但他是給學生進行搶救！」

「瞎胡鬧！」張越道：「他是醫生嘛，搶救！現在這四個小時內發生了什麼，誰也無法說清楚。網名抓住這點不放，說現在學生昏迷不醒，主要是葉歡耽誤學生，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

「這，這……」

張越將手中的文件放下，道：「省廳的紅頭文件，梧桐中學就不要辦下去了。」

面前的文件，彷彿有千鈞重。宋凰音道：「張局長，就不能再想想其他辦法嗎？」

「有辦法呀，你讓媒體不再報道這件事，這件事就結束了。如果你能辦成，我還要感謝你。現在鬧得我這個局長差點都當不下去。」

宋凰音心急如焚，此時卻不知該如何辦才好。她像是陷入泥沼中，胡亂掙扎，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往黑暗中墜去。

「張局長，可梧桐中學還有幾千名學生，他們怎麼辦？」

「高一高二的學生消化到市裡的其他高中。」

「那高三的學生怎麼辦？現在距離高考不足一個月，任何變動都會對他們產生影響。」

「現在的影響還不夠大嗎？」張越沉著臉道：「局裡也不是沒有考慮這件事，因此，讓你們把這屆學生送走。高考過後，下個學期梧桐中學就不要招生了。」

「張局長……」

宋凰音還準備做最後掙扎，但張越已經站起身，準備離開。他揮揮手，道：「好了，事情已經決定了，沒有改變的可能。」

宋凰音面如土色，一瞬間心灰意冷。

門恰就在這個時候打開，看到站在門口之人時，張越身邊幾人忙站起來，口中道：「蕭科長……」

門前時一個年輕人名叫蕭平沙，是省教育廳來的人，雖然只是科級幹部，但因為是省教育廳方面的人，更接近權力中樞一些，張越等人對他都很尊重。

「蕭平沙一進來，包括張越在內的所有人畢恭畢敬站在他面前。

「凰音……」蕭平沙的目光越過所有人，落在宋凰音身上，臉上露出微微的驚訝。

「平沙，是你……」宋凰音也露出驚訝的表情。蕭平沙是她的大學同學，但畢業后就沒有在聯繫，卻不知道蕭平沙現在已經在省教育廳工作。

張越道：「蕭科長，事情已經定下來，下個學期梧桐中學將不再招生。」

「再緩緩，再緩緩……」蕭平沙笑看著宋凰音，口中輕輕道。